一直以來,在我的印象里,傾國傾城的愛情必定是轟轟烈烈的,為了兩個人的廝守,將所有擁有的東西付之一炬。又或是像周幽王那樣為搏紅顏一笑,以烽火戲諸侯,惹得臣子慍怒,最終斷送江山後還不知當時褒姒的笑是何意。那一笑,就像蒙娜麗莎的微笑,永遠是個謎。縱使不能長相廝守,君王的憐愛足矣了,可謂傾國傾城。
直至今日,了解了臨水照花人張愛玲筆下的傾城之戀后才發現,原來自己的理解是這樣的狹隘。
傾城之戀,可以是毀了一座城,活下兩個人。
本來,白流蘇的生活很平凡,活脫脫的一個舊上海大家族裡的犧牲品;而范柳原,就是一個放蕩不羈的花心人,他們在一個不合適的時間裡遇見了。之後白流蘇捲入了一場賭局,賭注就是她的後半輩子,若贏了,就可以有個歸宿,向對自己冷嘲熱諷的家人證明自己並不是青春不再,無人問津;至於范柳原,本就是一個多金瀟洒的單身漢,對於女子,向來的態度是三分熱情,保質期短了又短。
若是沒有日軍轟炸淺水灣,白流蘇是輸了,變為一隻無家可歸的螻蟻,范柳原卻可以繼續風流。但是香港之戰的確是發生了,白流蘇終於如願以償,成為了范太太。
但變幻永遠是世界唯一的永恆。歷經生死,當時自然是萬事開朗,了無牽挂,只願平淡。然人往往是兩面的,一面陽光,一面陰暗。陽光到了傍晚,總避免不了短暫的離開。而陰暗的就像苗疆的蟲蠱,琵琶聲響起后,聞聲而出,將探出頭來的光明撕扯的粉碎,理所當然的佔地為王,驅使着人做着錯誤的事卻渾然不知。
在范柳原心中,這隻蟲只是暫時躲藏了,他不想戰爭毀了白流蘇,因為他還沒有把玩夠。對於范柳原來說,白流蘇就是一朵艷麗的玫瑰,他要把花瓣一片一片的摘下,當他看到花蕊的那一刻,白流蘇對他來說就無足輕重了。花既殘,何人觀?只待年歲風乾,散入風塵,萬劫不復。
許多人說傾城之戀是張愛玲成全了白流蘇和范柳原,讓他們有了完滿的結局。但我認為,“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是對的,混亂的時代根本不適合繾倦纏綿,相知相守,就算范柳原改變了,不再風流,誰又能說他們不會因為將來的某一次戰爭失去其中一個,然後掉入一個冗雜的無底洞呢?忘記也許才是最美滿的,說一句再見,道一聲珍重。如不能遇見也能有自己的人生,若幸運的在多少年後的某一天遇見了還能問一句“哦,你也在這裡?”
張愛玲小說里的人,更多的是像曹七巧那樣,一輩子逃不出鎖扣,這樣的完滿,可能只是一個表面現象,也許是張愛玲厭倦了悲情,才在傾城之戀的結尾寫上“不問也罷!”
最後留下胡琴,繼續咿咿呀呀的拉着,一雙手在月夜的窗前映下一個美麗而又蒼涼的手勢。
重慶市南區學校初二:胡夢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