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嶇的山路消失在松柏深處,我捧着手中垂下的菊,走吧,爺爺就在這條路的那邊等着我們呢。
沉重的腳步落在山階上,記得是深秋吧,對,就是深秋,忘不了,那昂首挺胸、勇敢地接受秋風洗禮的菊花,也快凋零了。那時我第一次來這兒。之前的事,只是腦海中依稀的幾張圖片,拼拼湊湊就成了一部熟悉的電影,而這演繹者,則是我家族的人們。
一輛車,載着我的思念飛馳而來,所有思念的風,卻統統化成了悲痛的雨。爺爺回家了。而我再也見不到他了,秋風怒了,不顧一切地吹着,樹葉兒慌了,拚命的扯着它的母親,不過是無力的掙扎,秋風的橫掃千軍,豈是那弱小的樹葉能敵得過?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任由塵土吹進眼睛,淚水在臉上肆意地流淌。凄慘的月光籠罩着小鎮,高大的樹木在地面上投下一個個陰暗的影子,聽着滿地落葉“唰唰”的哭泣聲。我再也不愛秋天。
守靈是家鄉的習俗。長明燈,那簇火苗兒閃爍着。我的目光散漫毫無目的,喧鬧聲中彷彿能聽到牆灰“簌簌”地落在地面,幾十年的光陰,它一直努力緊挨着牆磚,然而它終究堅持不了了,在空中劃出一道殘破的弧線,無可抗拒地躺在了地面上,眼睛模糊了,思緒隨着哀樂飄回了以前。
昏暗的燈光下,爺爺左手食指和中指夾着一支煙,右手拿着毛筆熟練地在桶盤一筆一筆的畫出山水畫,偶爾抬起頭,愜意的抽上一口煙,白白的煙從他嘴裡還有鼻孔里冒出來,然後一縷一縷在空中緩緩地消逝。而此時年幼的我總是很好奇,為什麼爺爺的嘴會冒煙?經過很多天,我終於找到了答案:是神奇的香煙!於是小小的我一本正經地向爺爺提出,我要抽一口煙。爺爺愣了,問我:“丫頭,為什麼要抽煙?”而我回答:“因為抽煙能讓嘴冒煙!”爺爺見我理直氣壯的樣子,哭笑不得,又經不住我的溫柔攻勢,終於同意讓我抽一口。我學着爺爺的樣子,深深往煙嘴上一吸,沒想到煙還沒吐出來,自己倒是先咳出了眼淚,爺爺在一旁呵呵地笑着,還說我是傻丫頭。
紅色的火苗搖曳着,周圍的人的話語讓我回過了神,好熟悉的地方,我放下手中的菊花,三年過去了,景依舊,只是少了人。
爺爺,天堂好嗎?你過得好嗎?我在心裡默默地念着。你長埋地下三年,是否感到孤單?滿山的杜鵑可是你對子女的思念?拂面的微風可是你對孩子們的愛撫?柏樹的“沙沙”聲可是你所要講的話語?
我們有太久不見,無數思念,只想說一句“爺爺,孫女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