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入詩,情彩飛揚,雅俗共賞,有人借荷香淡淡抒發清閑散淡情懷,有人借荷花艷艷展示生命意趣,有人借荷花生死傾訴相思苦情……凡此種種,多姿多彩,荷為人而生,文因荷而貴,人荷相映,演繹了一首首洋溢着生命情愫的華彩詩章。
清閑散淡之花。孟浩然的《夏日南亭懷辛大》抒寫詩人夏夜水亭納涼的清爽閑適和對友人的懷念之情。“山光忽西落,池月漸東上。散發乘夕涼,開軒卧閑敞。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感此懷故人,中霄勞夢想。”一、二兩句遇景入詠,融情於景。夕陽西下,素月東升,“夏日”可畏而“忽”落,明月可愛而“漸”起,一快一慢凸現詩人的愉悅心理。三、四兩句即事抒懷,活靈活現。詩人沐浴之後,洞開亭戶,披頭散髮,靠窗而卧,逍遙自在,令人羨慕。五、六兩句細化身心快感。清風送爽,荷花飄香,如絲如縷,沁人心脾;翠竹滴露,清脆悅耳,如絲如箏,清幽絕俗。寫荷以“氣”,寫竹以“響”,意境幽深靜謐,情調高雅別緻,荷香和佳竹巧妙地烘托出詩人悠然自得,閑適自樂的素淡情懷,為下文抒發詩人渴盼知音,懷想故人創設了氛圍。
青春意趣之花。王昌齡的《採蓮曲二首》(其二)刻繪田田荷葉之中、艷艷荷花之下採蓮少女的美麗形象,意境優美,情調歡快。“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一、二兩句寫詩人佇立凝望,人花一體,難以分辨的情景。羅裙舒展,綠如荷葉,宛見採蓮少女亭亭玉立之姿;笑臉相迎,艷若荷花,如睹採蓮少女歡聲笑語之態。荷葉羅裙,人面荷花,渾然一體,相映成趣,乍一看去,幾乎分辨不清孰為荷葉,孰為羅裙,哪是荷花,哪是臉龐。這些採蓮女子簡直就成了美麗大自然的一部分,或者說竟是荷花精靈!三、四兩句寫詩人眼花繚亂之際,走神錯意之時的意外發現,展示青春少女的無限活力。採蓮少女與綠荷紅蓮融為一體,忽然不見蹤影,詩人踟躕悵惘,驚奇不已。可是,沒過多久,蓮塘之中歌聲四起,熱鬧非凡,詩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些“看不見”的採蓮女子仍然在這綠葉紅花的荷塘之中,彷彿是和詩人這樣的觀望者開了個玩笑。這群江南女子啊,聰明美麗,天真活潑,出沒綠波紅花之中,歌唱勞動,歌唱生活,充滿着青春活力。從她們身上,我們看到了一種如荷飄香,如花美麗的青春風采。
相思愁苦之花。孟郊的《怨詩》以痴心傻氣的想象來抒發女主人公愁苦深重的相思之情。“試妾與君淚,兩處滴池水。看取芙蓉花,今年為誰死!”兩地相思的閑愁苦恨是看不見,摸不着的,也是沒大小,沒體積,不具形象的東西,測定起來很不容易,可是詩中女主人公卻異想天開:試把我們兩個人的眼淚,分別滴在荷花池中,看一看今夏美麗的荷花被誰的淚水浸泡而死。顯然,在她心目中看來,誰滴的淚多,誰的淚更苦澀,荷花就將為誰而“死”,那麼,誰的相思之情更深,自然也就測定出來了。比試滴淚,滴淚成池,淚淹芙蓉,見證愛情,此等痴心透骨的情語非性情中人不能設想。出污泥而不染的“芙蓉花”成了男女主人公相思離情的可靠見證。李商隱的《板橋曉別》化用典故,抒寫情人的離別苦情。“回望高城落曉河,長亭窗戶壓微波。水仙欲上鯉魚去,一夜芙蓉紅淚多。”一、二兩句遠眺近觀,點明離別的時間、地點和朦朧奇幻的環境氛圍。三、四兩句分別化用典故寫行者和送者。“水仙”句暗用琴高事。《列仙傳》上說,琴高是戰國時趙人,行神仙道術,曾乘赤鯉來,留月余復入水而去,詩人此處把遠行之人比着乘鯉凌波而去的水仙,化實為虛,奇幻天真。“紅淚”句暗用薛靈芸事。據《拾遺記》記載,魏文帝美人薛靈芸離別父母登車上路,用玉唾壺承淚,壺呈紅色,到了京師壺中淚凝如血,詩人此處將送行者(女主人公)暗喻為水中芙蓉,以表現了她的紅潤美艷;又由紅色芙蓉進而想象出它的淚也應該是“紅淚”。這樣,一朵艷艷芙蓉勾畫出了俏麗佳人泣血神傷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