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在下放當知識青年的時候,地里到處都被安排種了麥子。一到收割季節,大地全被染上了黃色。農民家裡餵養了豬,粉碎麥子時餘下的麩子拌着給豬吃。
我第一次割麥,根本沒有悟出竅門。自己不明白怎樣去割,更不深悟“磨刀不誤砍柴功”的道理,結果不是彎身扭傷了腰,就是鐮刀劃破了腿,或者因工具的笨拙而落在了別人的後面。自己手把手地學着,開始幾天根本無法出來活。農民們耐心地教我,言傳身教式地引導我,才使自己逐漸掌握了割麥子的各種技巧。在麥地里,人們一字兒排開爭先恐後地向前方摞動,熟練地展示着自己的技術。被別人丟在後頭,會讓大伙兒笑話,說你勞動能力低下。
割麥子很辛苦。收割之前,生產隊要殺豬,每家分上二斤肉給壯壯身子。然後隊長吆喝一聲:“割麥了,掉肉的時候到啦!”人們紛紛帶上鋒利的鐮刀,三三兩兩來到村邊的麥地。那幾天家家戶戶磨刀霍霍,似乎上戰場一般,先把武器準備一番。在到肉的季節,每天清晨太陽還沒露頭就要下地,晚上摸黑才能回家。收割的程序太複雜,割完需要挑,挑進稻場又要打,最後經過揚場和晒乾等,裝進麻袋再賣掉,隨後才被磨成麵粉,一道工序接着一道工序不可缺少。遇到收谷割麥的時節,鄰隊的女知識青年總是借口返城。她們堅持在農村一線的,個個累得站不起身子,躺在地頭直抹眼淚。
捆麥子的人十分遭孽。人家在前面割,你要緊緊跟在後邊兒不停地捆。步伐一慢下來,掉下一大片未綁的麥子,你的臉上也不光彩。特別是隔一個中午,待捆的麥子下面很容易藏蛇,這種叫“土布袋”的蛇具有很大毒性,如果誰讓它咬上,走不出三五步就要倒下。將麥子抱起來打捆,三不知就會碰上這種“土布袋”,使捆麥的人心驚肉跳。
挑麥子更是賣力的活兒。兩頭箍上鐵尖的扦擔往麥捆中間一紮,挑起來就朝稻場跑。挑擔的人你追我趕,像跑步似的誰也不肯落後,好像掉在別人後頭很丟臉面。肩膀已經紅腫一塊,挑麥者根本無法顧及,只知一個勁兒往前沖。人累了也不能歇息,把麥捆放在地上會掉下麥粒,只能牙齒一咬硬挺過去。
麥叢中跑出一隻野兔子,是割麥者眼睛望穿的事情。一隻野兔在前面狂奔不止,一群人跟在後邊兒緊緊追趕。手中的鐮刀紛紛向兔子砸去,兔子慌不擇路地跳入水中,追趕在前面的“排頭兵”也顧不得脫衣服,奮不顧身地撲下水去抓住兔子,臉上露出勝利的喜悅,晚餐無疑多了一盤下酒的菜。
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只能發出一聲內心的感慨:真是“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