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墳前有一大片油菜花,在陽光下,笑得很美。恍惚間,我看見,天空中外婆慈祥的微笑……
外婆去世一年多了,每到逢年過節,我就會回家,去看一看她,去看一看門前美麗的油菜花。
在鄉間,油菜花是隨處可見的,一開便是一大片,望去,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它的花是樸素的黃,一小朵一小朵地綻開,而每當我看見它,便想起了外婆。外婆是位很慈祥的老人,在我記憶里,一直如此。小時的我,任性至極,總喜歡和外婆瞎鬧,鬧得瘋,便掄起拳頭往外婆身上砸去,外婆不哼聲,只是微微一笑,把我抱在懷裡,在我頭上別一朵黃色小花,樸素純潔,外婆說那叫油菜花。每到春天,油菜花一簇一簇開在田野里,放眼看去,很美很美。這時,外婆又從兜里掏出一顆奶糖,剝了糖紙,塞進我嘴巴里,我便不叫也不鬧,只是躺在外婆懷裡愜意地享受外婆對我的好和她溫暖的懷抱。外婆門前有一塊油菜地,聽說是外公和外婆年輕時候辛勤勞種出的。外婆似乎很喜歡油菜花,我每天早上起床,床頭總會擺着一束美麗的油菜花,一股清香溜進了我的鼻間,接着,外婆便端來了香噴噴的用油菜籽榨的油煎成的大餅,咬一口,油菜的香味便瀰漫在嘴裡,一直滑到了心底。而那時的油菜地便是我的樂園,每到黃昏,夕陽餘暉灑在田地里那相依而坐的一老一少,映着金黃的菜花,伴着外婆的歌謠,染着農家特有的裊裊炊煙,一眨眼,我便度過了童年。
長大后,我不再是外婆用糖能哄住的小孩了,回老家,我再也不肯親昵地拉着外婆的手去門邊的油菜花田裡抓蝴蝶,也不再纏着外婆給我做好吃的了。可她仍然露出慈祥的微笑,神秘的將我叫到一邊,從皺巴巴的布袋裡摸索了一會,將小團東西塞到我手裡,我一看,是幾張沾滿汗水皺巴巴的一塊錢。當時我還從未有過能自己支配的零花,我欣喜若狂,立馬就去門邊的菜花田裡采了一大束油菜花,映着晚霞,送給了外婆。外婆的臉布滿皺紋,但她捧着一大束油菜花笑得很美,勝過了那黃色小花。
不久,我便回了城市,很少回去,只能望着天邊的晚霞獨自發獃,想念遠方外婆慈祥的笑臉,想念外婆,想念那片油菜花。
接到外婆病重的消息時我正在大街上,熟悉的人離我而去,我的心都會止不住顫抖,更何況待我最親最愛的外婆?剎那間,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上,那一顆顆美味的奶糖,那一張張皺巴巴的小零花,還有外婆捧着黃色油菜花在夕陽的笑臉……像一根根鋒利的針,刺進了心的最深處,再也忍不住的淚湧入了眼,周圍來來往往的行人詫異地看着這個滿臉淚水呆站在原地的女孩。後來,我是和爸爸,擠着水泄不通的公車回老家。我被擠的不成人形,卻沒有在意,只是開始後悔,悔自己的不懂事,悔自己的任性,悔自己沒常回家去看看那位愛我的老人,傷了她的心。只是沒想到,外婆不願住院,外公只有用擔架將外婆抬了回去。我回去的時候,看見門前那片熟悉的菜花田,油菜花又開了,開的更美,更美了。它們站在那,對我笑着,嘲笑着我……外婆,我的外婆哪去了?我的外婆呢?我跑進屋去,滿屋的人沉默着,外婆已重度昏迷,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我聽見她沉重的呼吸聲,心疼的彷彿不能呼吸。我拉着外婆的手,輕聲喚着她:“外婆……”外婆的手竟有了反應,她枯老而粗糙的手緊緊握住我的手,另一隻手卻開始在腰裡摸索,很吃力,但她仍然堅持。我看見,她的手在微微顫抖,滿屋的人充滿了疑惑,而我卻趴在床上,握着她的手開始大哭。她顫抖地掏出的,是沾滿汗水已經化掉的奶糖和揉成一團的,準備給我的零花錢!
外婆走了,就在這個晚上。我在她靈前跪了很久,紅腫的眼已流不出淚,忽然,眼前的白燭閃了一下,我彷彿想起了什麼,瘋了一般的跑去那個地方,那個屬於我和她得地方。許久,我捧回一大束油菜花,依舊的樸素善良,正如她一般,那麼普通,那麼平凡。我輕輕把花兒放在外婆的遺像前,黑白畫像中的她仍微笑着,依舊勝過了那些花兒……
外婆下葬那天,我在那塊油菜花地坐了很久,四周花兒輕輕搖擺,這裡一切都充滿了我與外婆的回憶,一切都那麼熟悉,一切都是原樣,只是少了一個人,少了她……天空中,彷彿出現了外婆的笑臉,周圍飛舞着油菜花……
重慶市110中學初二:張雨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