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空餘時間,我便喜歡拿一支筆在白紙上信手塗鴉,寫一句句不通順的話語,抑或是畫一些四不像的東西,用來自娛自樂。那種感覺彷彿是回到了養杏南邊的那堵灰白色的牆前。那堵牆的主人是第一戶搬離養杏的人家,他的房子便空置在那無人管理,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我的娛樂場所。我喜歡把窗棱上的石膏掰下來做筆,畫一些自己也看不懂的東西。
“嘿,棗子,你哥呢?”我無奈的轉過頭去看,太陽有點兒刺眼,只瞧見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在遠處朝這邊喊。我扔掉了手中的石膏揉了揉有點花的雙眼狠狠的說,山上去了吧,還有不要叫我棗子了。從小到大我擁有無數的外號,他們可以因為任何一件關於我的東西擅自給我取一個又一個外號。“棗子”便是其中並不出奇的一個。我家屋後有三棵棗樹,每年都結滿了厚厚的棗,當棗熟了,我便會給他們帶一些解解饞,所以我便榮幸的獲得了這個外號。
我心情很低落,就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外號,我不喜歡別人那樣叫我,我是有名字的。我是一個比較笨的人,也曾想取一些外號送還給他們。可取出來的總是不能與他們的相提並論,所以後來就乾脆放棄了這個報復的想法。
回到家母親正在洗菜。見着我回來了母親喊了我一聲,我沒有答應徑直跑上樓去了。背後傳來了母親的抱怨聲,“和你爸一個德行,喊了都不應。誰又得罪你了?”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沉默。我只能用沉默來表達我的不滿和抗議。我覺得沒有什麼能夠比沉默更能表達了。
父親也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與心情無關,他和母親並沒有多少共同語言。那時是托媒人介紹認識的,談了三年覺着還不錯就結婚了。後來長大了,我當面問過他倆,你倆有愛情嗎?他倆表情竟然出奇的一致。愣了一會兒然後大有深意的笑了幾聲就沒有下文了。
我在陽台上坐了一小會兒,我心情依然很低落。溫和的陽光暖洋洋地照耀着,把遠處的群山罩在藍的有點兒發紫的光幕後面,風輕輕的拂過我的臉心底竟然有那麼一絲倦意。我趴在欄杆上母親依然在樓下喋喋不休,迷迷糊糊中聽見母親在叫我吃飯了。
哎,走啦,放學了,m都走了。y推了推我正在寫作業的手。我是上學后才認識y和m,我們三個人的家都相差不過百米,所以每天都邀約一起回家。我把筆和本子一通胡亂的往書包里丟,把書包往背後一甩說,走。y拉住了我說,莫急,來說一事兒。我問什麼事?他狡黠地笑了笑說,秘密,等下你要配合我就是了。說完便一個人朝前走了,我一頭霧水的跟在他的身後。我們沿着稻田中央的小路一路飛奔,驚起了一群正在忙碌着采蜜的蜜蜂。稻田裡的紫雲英都開了,一陣風吹過,紫色的花濤綠色的葉濤此起彼伏,很是好看。在河邊我們看見了m,他一個人慢慢悠悠的走着,不時的往後面張望。我和y跑了過去,剛想問y說有什麼秘密來着 。y一把把m推倒在稻田裡,並要我快上。我走上去拉住y說,快跑。又是一陣飛奔,一路笑聲。
“嘿,笑什麼?吃飯了”,母親的聲音頓時在耳邊想起,我睜開眼,看見母親端着一碗飯站在我的身邊。“哦,怎麼老是做那個夢啊!”我不由的小聲嘀咕着,並順手接過母親手中的飯碗。
我和y打過一次架,認真的。母親那時候和父親一起在外。我家就成了他們的根據地,但祖母不喜歡他們。每當他們在樓下喊我的時候,祖母的聲音會準時響起告訴他們我不在家,我會在樓上輕輕的喊他們爬圍牆上來。我家那堵圍牆在我整個童年裡扮演着另外一扇門的角色。他們那時喜歡玩cosplay,掃把,圍裙,窗帘都成了他們臨時的道具,最後把東西丟的房間到處都是。我就是因為這個和y打架的,勝負已經記不清楚了,勝負在最後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我緩過神來趕緊把碗里的飯扒乾淨把碗遞給母親。母親接過我手裡的碗笑了笑說,還進去睡一覺吧 ,做完你那沒完的夢。“嘿,下來了。”他們又在樓下叫我了。
手機響了,打碎了夢。睜開眼睛腦袋裡卻依然一片空白。獃獃的看着天花板許久才知道自己又做夢了。翻身看手機,是m的一條短訊。“ 書上說吃糖不好、我把它戒了。書上說薯片不好 ,我把它戒了,書上說常和你聯繫不好,他媽的!我把書撕了!咱倆關係能戒嗎?”看完開心的笑了。 那些被遺忘的時光瞬間宛如水草一般深深的纏繞交錯。
原來每一天都是一個未完成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