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騙狗
事情過去好幾年了,風聲雨響,我都經常誤以為是小白在後背堖的叫聲。
小白是二伯家的一條狗,那狗通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樣子可愛,而且還聰明伶俐,二伯親呢地叫它“小白”。它在桌腳蹭身子,就說:“是不是有跳蚤?過一會我把活做完了,跟你捉。”幹完了活,大熱天,也不去乘涼休息,蹲到小白旁邊,一邊用毛巾擦着汗,一邊給它捉跳蚤。吃飯的時候,小白在旁邊搖尾巴,他說:“待人先吃了,再給你吃。”一家人吃完了飯,就剩飯給它吃。若見鍋里沒飯了,他就把自己碗里的留下來給小白。小白很聽二伯的話,二伯跟它說:“我一個人在畈上幹活,挺悶人的,跟我上畈去。”它就跟他一起上畈,不離左右地陪着他。二伯跟他說:“在豬槽邊守着,別讓雞鴨跟豬崽搶食把潲弄潑了。”它就守在院子里的豬槽邊。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改變了小白和二伯的親近。
二伯做泥工的兒子跟人打工,包工頭喜歡狗肉,有一次做工程,一位泥工搞了一條狗去,包工頭讓那人包了一段活路,賺了一點錢,他兒子就想如法效仿,打小白的注意。二伯雖有些捨不得小白,可兒子的事要緊,於是那天就跟兒子去抓小白。
小白不知怎麼的發覺了二伯父子的圖謀,它蹲在門口上,他兒子拿着繩子剛走近去,它跳起來箭也似的跑了出去,二伯的兒子趕到院門,它已經跑到巷口。二伯的兒子追到巷口,它就竄到了村頭……二伯的兒子在後面追,小白在前面跑。從村前趕到村后,從村東追到村西。頃刻間,村子里雞飛狗叫。追了半天,追到村后的山堖上,二伯的兒子累了,一屁股坐在草坪上喘氣,小白在遠處也呼呼地喘着站住,警覺地望着他,準備着他一趕上去就跑的架式。
二伯的兒子束手無策,二伯從後面滴溜溜地轉着眼睛跟來,把煙屁股往地下一摔,悄悄跟兒子丟了個眼神,對兒子吼道:“別打我們家小白的主意,我捨不得它呢。你還要抓它,我跟你沒完!”二伯一說,小白就朝他望,驚惶的眼神慢慢安定下來……
他和兒子裝模作樣地往家中走,樣子真像放棄了抓小白的念頭。小白望了一會他們,然後,慢慢在後面跟着下了山堖,一步一步走進村,一步一步走進巷子,走進二伯的家。
小白一到家,二伯就倒了一碗飯到狗缽子里,並朝它招手,“小白呀,快過來吃,這一折騰,肯定把你弄餓了。我真心疼呢。”小白走近去,二伯蹲下摸着它的頭,說:”不要怕,有我,看誰敢動你一根毫毛”小白搖了搖尾巴,就放心地張口向狗缽子伸去,他兒子在旁邊悄悄把繩子打了一個套子,斜刺里朝小白套過去,不想,拖在地下的繩頭把他的腳絆了一下,身子歪了歪,偏了那麼一點點,沒有套到小白的脖子上……
小白驚恐萬分地逃出了二伯家的大門之後,再也不敢進二伯的家,甚至連那條巷子也不敢靠近。小白可不知道遠走高飛,只知道在村前村后躲躲閃閃轉來轉去,一見到人就跑,人們只偶爾看到它一閃而過的身影。二伯沒法抓到小白,只得另想辦法,之後,二伯總想它回去,聽說它在哪裡,就到哪裡就去喚:“小白,小白。回去呀,乖乖。”可小白始終不露蹤影。
有人給二伯出主意:“你會騙小白的呢,你用那辦法試一下呀。”二伯一聽說小白在哪裡,就趕過去,雖然沒見小白的影子,張開喉子朝小白跑沒影的地方喊:“小白,乖乖,回去呀,我跟你留了半盆骨頭。”可喊了半天小白都不露面,二伯慢慢的就不耐煩起來,埋怨:“那東西怎麼這樣了?”
小白成了野狗,總是蹲在後背堖上,那裡是全村最偏僻的地方,有一聲沒一聲地叫:"汪汪,汪汪,汪汪。”聲音里有驚恐和凝問,彷彿是朝我們村莊問什麼。過了一段時間,不知道誰看到小白死在山坡上,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