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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的一葉小舟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明媚的夏日裡,三伏天的晚上,天氣太熱,休息很晚,多數時候是在江邊小坐或者散步。松花江江岸的西面,是市政府花億萬元操辦的荷燈展,晝夜歌舞昇平,熱鬧非凡。同一條江,從西向東走,過了吉林大橋,則是另外一種情境,城市裡久違的一種靜,因一橋之隔而分得特別清楚。沿江邊小路一路東行,所有的喧囂與煩惱都隱身、遠遁……

  在松花江東側散步和小坐的時候,常常會徘徊於江邊那棵百年老樹下。尤其是在炎熱的夏季,這裡更是我最喜歡的所在。黃昏時的松花江煙波浩渺,一輪在童年的驚叫聲中撲通一聲落入江水的夕陽,已然淡了很多很多。靜靜的江面上偶爾會有遊玩的汽艇疾馳而過,給平靜的江面泛起一道白光。當汽艇遠走的時候,江面又恢復了原本的寧靜。沿江繼續東行,不知不覺中便來到東團山附近。坐在江邊,看不遠處的江心有一葉小舟,靜靜地泊在江面上,盪悠悠那麼平靜。看水鳥從空中飛過,穿過雲霄,掠過水麵,又在我的頭上盤旋之後,向遠方飛去。坐在江岸的我,真想象那條靜靜的一葉小舟一樣,靜靜地泊在這片安逸的水面上,與天做伴,與水為鄰。這時的我,真的希望松花江東北方向的龍潭上寺廟裡的和尚能按時推動鍾棒,讓我在靜享龍潭滿月的幽美景色之時,能再聆聽到“夜半鐘聲到客船”那悠遠的鐘聲。

  漫步松花江畔,游弋青山碧水,看到江心那靜靜的一葉小舟,輕盪輕悠,彷彿能把我帶到對曾經的往事里。前年的這個時候,我用輪椅推着父親來到坐落在與東團山一水之隔的松花江岸邊的“吉林烏喇”古城歷史主題公園。公園內船搖影曳,碧波清澈。當時我對父親說:“等您身體好了,咱們再來!”可是不到三個月,父親便永遠地走了。這個公園曾經跟父親一起同游,成了我今生記憶中永遠的追憶。當時這個公園剛剛建成。2010年7月28日,吉林發生特大洪水,烏拉主題公園被淹沒。今年,公園又重新開放,而我卻再也不能與父親同來這裡了。這樣的記憶,這樣的情愫,真可以用宋代趙師俠的“人與景,人景古難全”來形容了。

  尋一個人聲稀疏的地方坐下,雙手抱膝,將下巴舒適的放在上面,靜靜地看遠處的天,遠處的水,遠處的山巒和林林總總的高大的建築群。天共水,水遠與天連。而我的腦海里還是和父親一起在這裡漫步時的影子。這個影子漸漸拉長,拉遠,把我對父親的追憶拉回了更遙遠的時光和界地。五年前,父親對我說:有機會,一定回老家保定去看看,並有想在老家常住下來的想法。當我為父親安排好行程並陪父親回到保定滿城縣老家的時候,父親只在老家住了半個月,就回到了自己生活了幾十年的東北的家。在保定往回走的前一天,我陪父親到木蘭溶洞、曹仙洞去遊玩。休息的時候,我問父親:“爸,為什麼又不想在老家久住了呢?您不說想在老家安家么!”父親說:“想的挺好,只是我已經不適應老家的生活方式了。人啊,這輩子好象一條船,總要靠岸的,我老了,這個岸上沒有你,我感覺不安全啊!所以,還得跟我閨女回咱們東北的家。”父親的回答,讓我非常感動,我是年邁的父親的岸,這個岸要擔負起責任。我也更明白一個道理:人啊,都是汪洋中的一條船,最終都得靠岸!

  水流不斷,人走不停。這條路,不知走了多少回。小時候在這裡走,是跟着父親去當時的大煤場買煤;長大后自己在這裡走,是跟着學校行軍拉練;曾經戀愛時節,也在這裡散過步;成年後,這條路竟成了自己經常漫步的所在。然而,今天走在這裡,更多的是對往事的追憶,還有江心那靜靜的一葉小舟給我帶來的人生啟示。我也在自問:為什麼曾經走在這裡的時候,沒有看到過江心那靜靜的一葉小舟呢?是我沒有看到,還是心裡沒有感悟?也許我看到的那葉小舟,是心海里靜靜的一葉小舟吧!當心海有一葉小舟行駛時候,也許人就成熟了。因為這時的人經歷了人生許多山巒、河流、湖泊、沼澤和沙丘,一路上不斷湧現岔路口,這些布滿青苔、一高一低的石梯上,漸漸因年歲的長大感悟到許多生命中必然的東西。

  江海之畔,山林之邊,所有的人只不過是匆匆的過客。所有的過客,都是一條汪洋中漂泊的一條船。無論是汪洋大海上的遠航的巨輪,疾馳的遊艇,還是小河小溪中的小小漁船,靜靜的小舟,每條船都是江河湖海洋上的一道風景,每條船最終都得靠岸。無論你是什麼樣的風景,在經歷了花開花謝的人生演變,經歷了人生“寂寞沙洲冷”的凄惶不定之後,就會有“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吟嘯江湖的渴望。人生如船,當一個人真正地變成了靜靜的一葉小舟的時候,便學會了笑看落花隨流水,學會了不計較誰是誰生命中的過客,懂得了不計較誰又為誰而擺渡的那種淡然。尤其是自己經經歷了太多的世事之後,便成為了凡間之外的精靈,洞察人心的險惡,了解人情的冷暖,明白生老病死、貧窮富貴不強求……

  盈盈一江水,似玉帶輕飄,千迴百轉,日夜向海流。靜靜的一葉小舟淡淡劃過人生的海洋,小舟過,漣漪起,心湖中留下了絲絲的痕迹。雖然自然的天境是七月流火,江邊的我心靜如水,靜然入思。掬一捧江水在手裡,手心裡的一些水在指縫間滑落了,就像滑落去的那些日子,覆水難收;另一些水還停留在掌心,好似鑲嵌於心靈的一些記憶,清澈如許。我望着如記憶般停留在手裡的水珠,彷彿它們是有心事的樣子,戀戀不肯離去。於是涼的滋味頓然而生,通過手而感知於心。這些水珠依然炫目如初,只是已經不是過去的光芒。龍潭山上傳來的梵音在耳邊忽遠忽近,處塵世之尾,我的心劃一葉小舟在江的中央任風胡亂吹動招致不停的搖擺。向江的對岸望去,我想:如果岸邊真的有人向我招手,我會動動我僵硬的身子,用最原始的方法將他送達到他要去的地方,不一定是港口,不一定是碼頭,任何岸邊都可以停靠,更何況江的對岸有你。思緒與風共舞,思想隨波暢遊,思念化成流水,卻再也托不起那靜靜的一葉小舟!

  景若佳時心自快,心遠樂處景應妍。夏天的夜晚,一江清水,一輪皓月,一節鐘聲,一葉輕舟,一渺人生。靜靜地思索人生,無須爭鬥苦勞心,萬事都有天命。山光水影之中,月色清流之內,輕吟蘇軾的“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說得多麼暢快啊!拋卻人世的所有紛爭,駕一葉小舟,在煙波浩淼的大江大海任意遨遊的同時,做塵世之外靜靜的一葉小舟,於“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的感悟里,遠離繁華,與天地合一,與萬物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