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我帶着一身倦意站在你的門前,避開熙熙攘攘的人群,隱入寂靜的深巷,跌倒在一盞米黃色燈火下,我是醉了吧,眼前的那扇門竟是如此朦朧,伸手去推,卻觸到了那縷沁入心脾的沉香,我忽見你打着花折傘徜徉在晨曦中的青石板路上,看見你慵懶地倚在午後的躺椅上抿着青澀的早茶,看見你站在巷口捏起裙角眺望遠山上星星火把下的夜歸人。
我等你一扇曾經在流水聲中吱呀作響的木門,門外青石白牆,門內雕樑畫棟,迎回多少披星戴月的路人,又送走多少遠赴他鄉的遊子,那盞琉璃燈籠在晨霧和夜風中搖曳,投射出你玲瓏又起伏的身影,在蕭瑟的冬夜,在清爽的夏日,往返於青山和綠水,奔波於生計和夢想,任生命敲打,也打不散與生俱來的美麗氣質,這是你的天賦,無論別人怎樣追趕與模仿,你無意的輕點,就是一筆濃墨重彩,浸染了這潭本就骯髒不堪的水,於是你的模樣隨風消散,躲藏在喧囂中獨自僻靜。我相信,此時的你就站在這扇門前,燈火閃爍,一定能使你若隱若現,恰似你手中的花傘,翻翻折折。我自知打不開這扇門,或者打開了,也會被你定了魂魄,而我註定是要走遠的,寧願卷一身相思,隱入滾滾紅塵,記憶中的千絲萬縷也願化作深巷中的一盞孤燈。
我等你一扇半掩的城門,為單純的旅人提供簡單的食宿,為過往的路人留一聲讚歎,將偽音樂家和偽朝聖者拒之門外。當某個長途跋涉的旅人拜倒在你的門前沉醉,當某個罪孽深重的靈魂在你的屋檐下放聲大哭,恰如你伸出的一展臂彎,纖柔地擁進世間所有的痛苦和悔恨,而你不是歸宿,只是這漫長道路上的驛站,歇腳之後,還要上路,留你在身後揮手送行,不能留戀,絕不可留戀,走出城門,踏上歸途,只是若時光逆轉,我是否能走進閣樓里你的閨房,架起你硃紅色的窗欞,鶯歌燕舞,為你伴奏那曲孔雀東南飛。
我等你,一支竹筆,一盞清茶,一泓清冽甘甜的泉水,一聲流連輾轉的吶喊,一扇永不腐朽而被聲聲叩響的心門;等你在安靜沉睡中猛然驚醒,盡情褪去靚麗顏色,只以質樸面目示人,人世炎涼,你註定化作一道永恆;等陰霾散盡,等春分時節,離人歸去,殘破的墓碑前飛花濺淚,情深之處揮斷琴弦;等彩雲落下,等日影飛去,等輪迴空轉,等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