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魚
閑雲野鶴
小時候看戲劇片《追魚》，被劇中那凄美曲折的故事情節所迷離。
我們這裡也有關於魚仙的傳說，這更使這故事裡的人物形象在我兒時的心目中具體豐滿起來。
村后離家不遠 有一片波光瀲灧的廣袤水面，我們當地人稱之為‘黑龍潭’。潭水冬不落夏不漲，歷年不枯。有好事者曾經用圍車繩聯接起來起繫上石頭也沒有探出這潭水的深淺，聽村裡一位人稱黃半仙的陰陽先生說：這潭水水脈直接東洋大海。
臨着潭水有一座不大的龍王廟，廟雖不大香火卻及其旺盛，善男信女絡繹不絕。
據說村子里農忙的季節村子里有誰家的孩子照看不過來，在廟裡上柱香、然後把孩子放在廟前那皂角樹下涼席上，大人只管放心的離開去忙活。奇怪的是凡交到這裡的孩子、安安靜靜不哭也不鬧。
當時村子里的孩子晚飯後聚在村頭或打穀場上玩遊戲捉藏貓貓，有時會冷不丁的插進來個頭上抓着髻角穿着件紅兜肚褲長得齒白唇紅的孩子，問他是村上誰家的親戚？他總是靦腆着笑而不答，孩子便稱他為”小紅孩“。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捉貓貓的時候時無論哪個藏多麼嚴實這小紅孩他總能一下子把人揪出來，孩子們都喜歡和他在一起玩耍。
有天晚上孩子正玩在興頭上一白鬍子老頭來到跟前說聲該回家睡覺了拎起小紅孩就走，其他孩子趁着月光屁顛屁顛跟在後面。只見那老頭越走越快、來到水邊不見了蹤跡。孩子們恍然大悟，原來這小紅孩是水裡仙家的孩子。再後來那小紅孩常常過來和孩子在一起，也沒人介意他的來處了。
小時候 村裡一位孤寡的老婆婆常常絮絮叨叨給我們講她兒子的故事，她一邊摩挲着我的臉蛋邊說：兒子要是在的話，我孫子也該和你們差不多大了。
這老婆婆年輕時曾經有一個兒子，聽老年人說長是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明眉大眼和我一樣。那次她兒子去潭坑裡去洗澡再也沒有回來。這婆婆天天守在潭邊盼自己的兒子，望穿秋水流幹了眼淚哭啞了嗓子也沒能等回自己的心肝寶貝。
這時村裡那位黃半仙過來寬慰她：嫂子，命中無兒難求子。你這兒子不是世間的凡胎，他本是東海觀音菩薩跟前的善財童子，和你只有這十多年的緣分，現在被觀音菩薩收回去了。打咱這裡往東一百多里路有一座觀音廟叫法華寺，去那裡就可見到你的孩子了。
於是婆婆扭動着三寸金蓮邊晝行夜宿、邊討飯邊打聽終於找到這地方。進得廟門婆婆一眼便看到那菩薩塑像身邊一尊善財童子栩栩如生、鼻直口方，這可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兒子嗎。
當時婆婆抱着那泥胎大哭一場。哭完之後請匠人將塑像臨摹下來帶到家裡張貼在自己的床頭。婆婆天天看著兒子的畫像、想着自己的兒子已位列仙班，在天堂享福，婆婆那破碎的心靈稍稍得到一絲安慰。
潭邊大官路旁草叢裡有一口廢棄邊的青石圍欄古井，不知道為什麼人們稱之為“八角琉璃井，井是八角倒不錯。井裡冒着寒氣黑洞洞的深不見底、一根銹跡斑斑粗大鐵鏈垂到井底。據說一條惡蛟因得罪了東海龍王被鎖在井裡。
文革中這鐵鏈被紅衛兵提出來煉了鋼鐵，鐵鏈的一端什麼也沒有。人們想可能這蛟龍或預先得知了消息掙脫逃走了，看來鬼神也怕惡人。
這琉璃井裡有沒有蛟龍不得而知，可譚坑裡的鯰魚成了精卻被人傳的神乎其神。
有人親眼看見游在水面上的鴨子慘叫兩聲便沒了蹤跡，只留下一圈圈的水波在蕩漾。
一個形色匆匆趕早集的小菜販在家裡沒顧上洗臉。當路過這黑龍潭時停了下來想歇一下腳、順便在水裡洗洗漱漱。就在他停車的當兒不小心把秤砣弄掉在地下。但見那秤砣嘰里咕嚕滾到水裡，顫顫悠悠的浮在水面上。小販在岸上望着那水面上的秤砣喃喃自語道：甭說你是塊生鐵疙瘩，就是只金元寶銀蛋蛋我也不會去打撈你的”。小販一邊嘟囔着一邊推起小車飛也似的溜走了。
八月十五城隍廟逢廟會唱大戲、方圓十里八村都去湊熱鬧。這天剛蒙蒙亮村子里一個叫王二禿子的人溜達到譚坑邊桑麻地里去小解。這時他發現那潭水上面聚起一堆青煙。青煙散去一位白鬍子老頭立在水面上四下里張望。這二禿子直被嚇的趴在地沿溝里大氣不敢出 小氣不敢喘。那老頭看看四下沒人又隱回到水裡去了。
片刻從水裡冒出幾乘小轎後面跟隨着丫鬟僕人，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奔城隍廟而去，那二禿子提起尿得濕漉漉的褲子不動聲色緊隨其後。
到了會場人們只見從轎里下來員外兩口和一個女兒。全家披金帶銀珠圍翠繞。老員外鶴髮童顏神采奕奕，幾縷鬍鬚飄然有致。夫人雍容華貴富態天成。小姐艷若桃李、天生麗質似仙女下凡。就是隨從的丫環僕人也是人人乾淨利落、個個氣度不凡。人們把目光齊刷刷的投向他們一家，這會場里他們倒成了主角，那檯子上的大戲也沒人再看了。人們紛紛打聽這是哪裡的大戶，方圓里沒聽說過這樣的人家。
二禿子再也按捺不住悄悄的放出話來：這一家不是凡人，是龍潭裡的仙家思凡，來人間賞景來了。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不脛而走。會場里馬上炸開鍋了。人們紛紛攏了過來看個究竟，一時間圍得里三層 外三層，鐵桶一般。
員外見消息敗露趕緊吩咐轎夫隨從分開人牆打道回府。他們在前面走得快，後面眾人跟得急。當人們轟轟烈烈的追到龍潭水邊時，扎眼不見了。只有陣陣的秋風掠過水麵，盪起層層的漣漪，拂動着潭邊蘆葦發出陣陣颯颯的響聲。
第二天，人們發現一條如鍘床般的八鬍子鯰魚死在水攤上。
據陳半仙說：那是湖裡仙家水族站崗瞭哨的甲兵，這次由於疏忽大意走漏了風聲被處了極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