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坐在車上暈車的時候,就會想起小時的推磨,越想吐得越厲害,彷彿車輪子變成了磨盤,一圈一圈地在飛舞旋轉。。。。。。
在農村,推磨是常事,往往還是在睡夢中 ,母親就會把我和姐姐叫起來,我們極不情願地摸着黑,磨磨蹭蹭地穿着衣服,期盼着母親能讓我們再睡會兒,可是,藉著外屋昏暗的煤油燈,媽媽已經把泡好的玉米裝滿了兩大水桶,扁擔已經扛在了肩上,我和姐姐睡眼惺忪地跟在媽媽的身後,朝西院的老李家走去。
老李家是個大戶人家,村子里很多個人家都借用他家的石磨,他家有一個毛驢,每次看他家毛驢拉磨,就很羨慕,什麼時候,家裡也有這樣一頭驢。那頭驢很嬌小,毛褐色的,很亮,想必一定是營養很足,主人把毛驢的眼睛用黑布蒙上了,我就問媽媽為什麼?媽媽說,一來是驢看不到糧食不能偷吃,二來是驢 走直道,拉磨是轉圈 。很多年以後,我在想:驢蒙上了眼睛,是不是怕看不到希望?
我和姐姐一前一後地推着磨,磨轉動的同時,我頭頂上的天也在轉動,心裡似有什麼東西在翻滾,姐姐說我是為了逃避推磨才耍的小把戲。推磨雖然在屋裡,不用受冷凍的苦,但需要花大力氣。推磨這活兒,肚子上扛着一根磨棍兒,生生地用力向前,那沉重的磨盤才會隨着你的步伐轉動,同時,左手要不斷地往磨眼裡撥拉糧食,撥拉的多少要隨着步伐的快慢而定。走的快倒是可以,但人的力量總是有限,快一會兒就會氣喘吁吁,不得不放慢腳步,甚至完全停下。所以推磨邁步要均勻,要隨着呼吸的節拍,悠着點兒走。圍着直徑兩米的磨道不斷轉圈兒。
我的腳步越來越慢,姐姐越是快,我越是跟不上,好多次險些摔倒在磨道上。每一次推磨,就像得了一場大病,頭痛,嘔吐,渾身無力。我一圈又一圈地轉着,不知道要多久。眼看着媽媽的青絲變成白髮,眼看着出落得水靈靈的姐姐要嫁人了,我還是要推磨,我恨透了這活兒!
隨着時間的推移和科學的進步,石磨漸漸淡出了我們的生活。不過,用石磨碾出的米面特好吃,包穀的原滋原味完好地保留着,特別是磨出的小豆腐,淋上媽媽做的豆瓣醬,好吃極了。好多年過去了,我依舊嚮往着這淳樸的吃法。愛人在鄉下工作了15年,回城裡的時候,只拉回了一對磨盤,整齊地擺放在我家的倉房邊上,我知道,他和農民打了半輩子交道,小時候,也曾無處此地推碾子拉磨,他這是對那塊土地深深眷戀着啊!
我用手摸着磨盤,彷彿村子里的一草一木猶在眼前,老李家的毛驢又在拉磨,我又晃晃悠悠地轉起來,不過這一次,我感覺到是那樣的親切,自然;撫摸着磨盤,彷彿家鄉父老慈祥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