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病了，雖不嚴重，卻還是那麼讓人揪心。
他不說話，不眨着小眼睛跟我調情，眼皮下垂，無精打採的。看不到他調皮搗蛋、一刻也不安分，也看不到他搞完惡作劇后哈哈大笑，聽不到他一刻不停地忙不迭地問我“十萬個為什麼”，也不再拿手撓我的痒痒……
我抱着他，就像回到了小時候的模樣，一顆小腦袋靠在我的肩上，雙手摟着我的脖子，很久沒抱過他了，一直覺得他長大、長高了，不需要我抱了，我也抱不動了，可是看到他無助的樣子，我竟還是能夠抱起，雖然有些吃力，但面對孩子的需要依然有無可限量的力量和勇氣。
恨不得將所有的病痛和不舒服都轉移到自己身上，讓我替他承受，可是正如我在平時鼓勵他運動時說的：媽媽不能替代你的健康，如果病了只能自己受。一瞬間，才發現平日里他的那些不安分、頑皮和搗蛋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因為那是一個孩子身心健康的明顯標誌！只有健康、快樂、活潑的孩子才會如此喋喋不休、沒完沒了的折騰。所以，面對一個調皮的孩子，應該感謝上蒼的恩賜，而不是一味的呵斥、訓誡，否則就是在暴餮天物。
當孩子緊鎖眉頭、默不作聲、不願進食、忍受病痛的時候，一個媽媽才能真切地體會到“孩子的健康和快樂才是最重要”這句話的含義。那一刻，什麼成績，什麼名次，什麼特長、什麼證書……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可笑和多餘，不值一提。對父母而言，最幸福的莫過於看到孩子的笑臉，還有孩子操着稚嫩的童聲與父母無障礙的交流。
看着他可愛的笑臉，往日的一幕幕便浮上心頭。當我指着送他上學路上摔跤時留下的傷疤時，他會說，“沒關係，反正你已經嫁人了”。陪着他邊聽恐怖故事邊喂他吃水果，他會說，“媽媽，我又愛你又恨你，你有時候很溫柔，有時候很暴躁，像是個兩面派”。他會讓我閉起眼睛，幫我做眼保健操，邊做邊跟我說，“媽媽，這算是我給你打工，做完給2塊錢啊”。洗完澡他總是不忘記把腦袋伸過來問我，“媽媽，你聞聞我的發發香嗎，沐浴露洗的”。
這樣的瑣事，這樣的話，總是會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而至，什麼是驚喜，什麼是幸福？對於我而言，這就是。無數個夜晚，望着他熟睡的身影，撫摸他柔軟的髮絲、光滑的屁股蛋子，親着他粉嫩的臉蛋，想着他給予我的無數樂趣，那些無忌的童言、妙趣橫生的表演和模仿，都讓我忍俊不禁。當一個人的內心被孩子所給予的幸福佔據，這豈不就是圓滿的人生？
課堂上，他總是善於動腦，積極發言，還會自告奮勇上去表演，比如小雞啄破蛋殼從蛋殼裡鑽出來的情景，跟老師一起表演蛋炒飯。看完《今日說法》，跟我說，“媽媽，罪犯真是傻，他就不會改變自己的走路姿勢嗎？比如像我這樣的殭屍走法，這樣監控錄像拍到他也認不出啊”，說著就開始模仿殭屍走路。陪孩子確實很累，耗費心力，可是這種溝通如此自然天成、純潔天真，是任何人也給不了的樂趣，這大概就是我永遠無法說走就走，把孩子捨棄的原因。
常常在想，生孩子、養孩子為了什麼？是為了完成女人的使命，為了人類繁衍生息？是為了履行妻子的義務，為家族傳宗接代？還是為了老有所依，待孩子功成名就之後坐享富貴，光耀門楣？這些新規則也好舊道德也罷，早已為新時代的女性所不屑。如果為了這些，完全可以不生不養。不是有那麼多的單身或者丁克家庭已經對此置之不理了嗎？
而為何要生，又為何要費勁周折養育？恐怕每個生養的女人對此回答都不一，其中的個由和滋味也不是誰都能懂。我問過自己，覺得就是人走着走着，覺得該生孩子了，也就生了。彷彿是人生需要完成的一點事情，為了體驗、為了成全、為了情有所寄、情有所託，也是為了給兩個人留下點的愛的結晶。於是不惜一切代價、不為一切艱難也要去鬼門關走一遭。
結婚之初就開始憧憬幻想着二人手牽手，中間拉着一個可愛的小東西，幸福地走在鋪滿落葉的綠道上。多年後，每每說及當初，就感慨萬千，當一切都有了的時候，便忘卻了其實這也是當初的夢。可惜人就是太容易記住，又太容易忘記。所以人會活在不滿中，活在糾結里。
就像是我一貫的做事風格“既然做了，就盡全力做好“，對待孩子也是如此。毛主席曾說“打江山容易，守江山不易”，同樣的，生孩子容易，養好孩子並不容易。溫飽解決與養好無關，那只是活着。看似煩惱、折磨、無盡頭、無休止的心血傾倒和陪伴付出才是一個母親真正該作的。不是為了得到什麼，只是如此才不會愧疚、才會心安！只想看到他日漸長高，臉上紅暈片片，只想聽到他開懷大笑，還有那充滿靈氣和成熟氣息的珠玉妙語，只想感受到他均勻的呼吸聲，還有他躺在我的肚皮上與我此起彼伏的心跳。
7年的時光，他給了我太多的驚喜。完美的主持、精彩的演講、積極主動的課堂發言、高亢嘹亮的歌聲、不斷進步的球技、一手漂亮的鉛筆字、一次次的妙語連珠……這個愛說愛笑、愛跑愛鬧、心思細密、善解人意的孩子給了我太多太多，身為人母，我已心滿意足。
他曾問我說：“媽媽，你現在的年齡是不是不算老，也不算小，剛剛好啊？”我笑着回答說：“是啊”。把這最好的年華給身邊的這個可愛的小東西，也值了！
此生有他，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