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妻子從出現臨產跡象到完成分娩,歷經19個小時。這19個小時,是我人生中最漫長、最難忘的19個小時。這期間,我始終陪伴在妻子身邊,不僅見證了兒子的誕生,更見證了生命的巨大潛能。
妻子的預產期是9月12日,可當天寶寶並未“如約而至”。隨後的幾天里,全家人一直都在焦急與忐忑中等待着。
9月18日凌晨一點多,妻子出現了“見紅”和“破水”,這是典型的臨盆徵兆——期盼已久的時刻終於快要到來了!
面對預料之中的狀況,我和媽媽“處變不亂”。我倆有條不紊地將早已準備妥當的待產包裝上車,然後四平八穩地載着妻子來到了省婦幼保健院。
經檢查,妻子的各項體征均符合順產的要求,但由於宮口還未開,醫生建議先休息到早上七點半再作觀察。
三口人,四小時,輾轉無眠。
早飯過後,醫生給妻子滴上了宮縮素。起初,妻子還有說有笑。但九點過後,隨着宮縮愈來愈頻繁和劇烈,妻子疼得面色發白,額頭和鼻尖上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每次宮縮襲來,妻子要麼將病床兩側的護欄搖晃的哐哐作響,要麼將我的手臂抓出道道血印,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稍稍緩解疼痛。妻子一陣緊似一陣的痛苦呻吟與窗外為紀念九-一八事變83周年而不斷鳴響的防空警報此起彼伏,為這場漫長而艱辛的分娩之旅增添了些許悲壯色彩。
宮開一指、兩指……產程一點點艱難地推進着。下午兩點半,為了保存體力和減輕疼痛,醫生給妻子注射了一針“安定”,想讓她睡上一會兒。但由於宮縮來得太過猛烈,昏睡中,妻子每隔幾分鐘便會在劇痛中驚醒。事後妻子對我講,那種睏倦和劇痛交替來襲的滋味真如用刑一般。
下午四點二十,宮開四指半。在經歷了七個多小時煉獄般的陣痛后,妻子被扶進了產房的水中分娩池。每次劇痛襲來,護士便會用溫水沖洗妻子的下腹部,以此緩解疼痛,效果也確實不錯。助產師也在此時向妻子講授了待會兒分娩時的發力要領和注意事項。
半小時后,宮開九指,妻子被扶上了產床。為了補充體力,我按照助產師的要求給妻子餵了少量的蛋糕、巧克力和水。
助產師在不停的忙碌着,妻子也一陣痛過一陣。或許是平時缺乏體育鍛煉的緣故,妻子的腰腹力量和體能都略顯不足,每次發力都不很到位,效果並不明顯。看着妻子因持續不斷的劇痛和發力而幾近扭曲、脹得通紅的臉龐,陣陣酸楚不禁湧上我的心頭。
吸氣、發力,吸氣、發力……就這樣反反覆復折騰了快兩個小時,終於能看到寶寶的半個頭了。可就在這時,妻子對我說她感到頭暈、眼前發黑、渾身再沒有一點力氣。說完,妻子就昏睡過去了。
她還能挺過去嗎?不行就剖吧。看着滿頭大汗、精疲力竭的妻子,我心裡也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這時,助產師和護士們圍攏過來,一齊給妻子加油鼓勁:已經看到寶寶的半個頭了,你可不能前功盡棄啊,堅持,在堅持一會兒!
稍事休息,妻子拿出了一付搏命的架勢,只見她眉頭緊鎖、牙關緊咬、雙腿緊蹬、兩手緊握,深吸了一大口氣,然後低吼着、顫抖着拼盡了全身最後的一點力氣……
突然,寶寶被助產師一把拽了出來,緊接着輕輕一拍,寶寶就“哇哇哇”地發出了響亮的啼哭聲,向世界宣告了他的降生。
當助產師將小傢伙抱到妻子面前的一瞬,眼見她欣喜的淚水和着勞累的汗水從臉頰簌簌地滑過。
由於胎盤粘連和分娩過程中產生了嚴重的撕裂,妻子又在產床上接受了長達一個多小時的剝離和縫合手術。
晚上九點,妻子被推回產房,寶寶在讓家人見上一面后被送到育嬰室接受24個小時的例行監護。看到母子平安,我如釋重負。夜半無眠,回想妻子從出現臨產跡象到完成分娩的19個小時,我不禁為她在此期間所暴發出的巨大潛能感到驚嘆和欽佩。妻子平時連擦破點肉皮都會不住地喊疼,可是為了寶寶的長遠健康,儘管早已知曉順產的痛苦,但這卻絲毫未能動搖她從懷孕伊始就堅定了的順產的決心。是什麼力量支撐她承受住這最高等級的疼痛?很顯然,是母愛的力量,無私的母愛的力量。
向妻子致敬,她鋼鐵般的意志、磐石般的信念,以及柔弱身軀里迸發出的巨大潛能讓人嘆服;向媽媽致敬,在那個醫療水平不及今天這般發達的年代,她生下我時一定經歷了更多更大的痛苦;向天下所有的母親致敬,正是因為你們的愛、勇敢和堅強,人類才得以世代繁衍、生生不息。(羅士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