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妻傻傻地問我的初戀是誰。我如實地說了。
確實說來,那根本算不上是初戀,只是青春期時的愛慕和暗戀罷了。
她小名叫小華,芳名我就不說了。
小華的父母都是老師,我家就在學校附近,我倆就成了兩小無猜的夥伴。
小華的膽子很小,照相時都嚇得直哭。一次,我們約上幾個小夥伴,提着小網兜和畚箕到小溝里撈泥鰍。我把畚箕按在溝里,讓她站在畚箕的後面,用手壓住畚箕的挎兒。我從上游用腳左右擺動着向下挪動,走到畚箕口時,讓她猛地提起畚箕,幾條泥鰍、小鯽魚和蝌蚪立即在畚箕里活蹦亂跳。正在我興奮得準備收穫戰利品時,她卻“哇”地大叫一聲,把畚箕扔進了溝里,又哭又跳。我急忙問她:“怎麼了?”她用手指着自己的小腿桿,抽泣着說:“螞……螞……螞蟥。”我真的是好氣又好笑,一個小螞蟥有什麼好怕的。我用手扯下螞蟥,然後用石頭打成肉泥,她才停止了哭泣,卻怎麼也不肯再下水。活蹦亂跳的泥鰍和小魚的誘惑力又實在太大,她只好蹲在岸上,向前俯着身子,再用手費力地壓住畚箕。如此倒也收穫了不少的小魚、泥鰍,分了一大半給她。她跟在我後面,我們踏着夕陽回家。
後來,她隨着父母到別的大隊小學讀書了,只到上初中我們才又見面。
那時,她依舊膽小、文靜,不大同其他同學說話,我和她分屬兩個班,根本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她的學習成績很好,在年級總是在前十名,她成了我的追趕對象。
初二時,學校按學習成績重新排班,我和她分在同一個班。安排座位時,竟然在同一張課桌上,着實讓我很是興奮了一下午。但遺憾得很,第二天我又向後挪了一個位置,她仍然在我的前面,好歹能看到她的背影和長辮。
那時,男女學生的界限很明確,相互之間基本上不說話,偶爾非說不可的時候,雙方都會羞得滿臉通紅。
一次,我寫了張紙條偷偷地放進了她的課桌。幾天都沒有反應,我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幾天後的中午,我在課桌里發現了一大撂《作文月刊》,最上面一本的封面上用鋼筆寫着一個陌生的名字。我不假思索地喊了起來:“這是誰的書?”班上立即有調皮蛋接口道:“我的!”他接過書,立即高聲讀着書上的署名。我立刻感到不對勁,但教室里已掀起了軒然大波……
我懊悔地瞟了她一眼,只見她滿臉通紅,用手使勁摳着桌縫。
其實,我是向她借關於作文方面的書籍,因不敢當面說,又怕被拒絕,就寫了一個小紙條。她大約是找了幾天,才收集全了當時徽州地區較有影響的《作文月刊》,而且用鋼筆寫了她哥哥的名字。為此,我好是懊悔了一陣子,再也不敢有類似的舉動了。
那年冬天,為了不讓腳凍着,媽媽為我做了雙棉鞋,放在教室里穿。晚自習后,送到她家火桶里烘着,第二天早上再拿回來。一次晚自習后,她在教室轉角的暗處輕輕地對我說:“把鞋給我,我帶回去。”我當時激動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為數不多的幾次對話,也只有這次印象最深。
初中畢業時,我們還是交換了照片,贈送了筆記本,寫了一些祝福和鼓勵的話。
之後,她上高中,我上中專。那年元旦,互寄了賀年卡。以後就再也沒有通過信。
若干年後,聽說她在安慶師範學院讀書時做出了一個驚天的舉動。
她一個學長因追求她班的一個女同學遭到拒絕,惱羞成怒,拿出匕首要刺那位女同學。她當時在場,不知怎地,一向膽小的她竟然奮力撲上去,奪學長的匕首,避免了慘禍的發生,她自己的手臂卻被劃出了老長的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已屆不惑之年的小華,你現在過得一切如意嗎?不知會不會偶爾想起兒時的往事和純真的初中時光?我倒是真的想看看她手臂上光榮的印記,應該像花一樣的美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