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兜着鹽水鼓鼓的酸蘿蔔上學的記憶已日漸模糊,但母親腌的壇菜那股香脆味兒,倒像經年的老酒越發的醇香,如今品嘗起來還是那麼的迷醉、怡情。
壇菜積澱着母親濃厚的深情,曾幾何時,香熏着童年無數個歲月。記得兒時,母親經常腌辣椒、腌豆角、腌蘿蔔、腌酸菜………或許是當時家庭較困難,母親只能變着花樣,自制不同的菜式,來豐富單一乏味的餐桌。母親因而也練就了一身腌壇菜的好功夫,是我們村裡腌壇菜的巧手之一。每當壇蓋一開,芳香四溢,瀰漫左鄰右舍,鄉鄰紛紛歡聚我家庭院,盛讚母親的同時,也不忘了帶上一小碗腌菜回家慢慢品嘗。
那時母親腌的壇菜,沒放什麼佐料,也放不起。腌酸菜就只是用芥菜,腌蘿蔔就只用蘿蔔。但那一壇壇久藏發酵的腌菜,幾乎是我們兄弟姐妹兒時唯一的零食,經常偷偷地把鹽水鼓鼓的酸蘿蔔、干酸菜塞在兜里,在上學的路上與夥伴躲起來,一小口一小口貪婪的咀嚼。壇菜也是我們每個星期在學校的主菜。那時我和弟弟都讀初中,寄宿在學校,過着自給自足的生活,吃的飯是家裡帶的米、吃的菜是媽媽腌的壇菜。每個星期天,母親就開一小壇的腌菜,或是酸菜、或是蘿蔔。剁成菜末,配上酸辣椒、蒜頭和蔥,用花生油、醬油炒得香噴噴的。偶爾,母親也會去鎮上買幾兩肥肉,炸成豬油渣,一起來炒,然後用玻璃罐分裝好,弟弟兩罐我兩罐。在飯堂打一個青菜,配上幾匙羹媽媽做的壇菜,就是我和弟弟一頓飯的佳肴了。
大學畢業后活,帶着母親的壇菜過生活的日子也漸遠了。在城裡住久了,總懷念家鄉母親的壇菜。有一年回家探親,母親拿了一罐她腌了一個冬天的酸蘿蔔,一看那黃爽爽的顏色,就知道是上等的腌菜。母親這罐壇菜是特意為我做的,怕我嫌棄農村的土菜,還特意加了牛肉乾、花生末、豆豉,用純米酒浸泡過。打開瓶蓋,還沒用筷子夾,一陣香氣就撲鼻而來,一品嘗,果然,咸談適中,香辣可口,沁人心脾。旁邊的妹妹看我吃得那麼愜意,也迫不及待地伸手抓了一根,吃了起來,“真是爽啊,又脆又香。”
母親看着我們兄妹倆你一根我一根的在搶吃,笑逐顏開,似乎又沉浸在我們兒時一家人團圓的歡樂時光。是呀,兒時雖然家境較貧困,但一家人圍着吃一盤壇菜,充滿着歡笑、溢滿幸福。後來我們兄弟妹妹長大了,如過冬的燕子飛離了屋檐,離開了父母親。兩位老人形影相弔,留守老家,過着冷冷清清的生活。一壇菜父母兩人要吃上幾個月,但母親還是不忘腌上幾壇,時常打電話用試探的語氣問我要不要家鄉的壇菜。或許那壇菜沉澱着母親太深的思兒念女的情愫,或許那壇菜是母親時刻提醒我們要心懷故土的一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