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為什麼要把“人”這個單字作為題目呢?因為我曾經不願也不屑研究“人”這種生命,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或許在朋友們的眼裡我嚴重偏文科,語文和英語的成績初中以來,如果出了班裡前五,那就足以算是考慘了,而理科成績呢,摔腿之前勉強能算個中等生,摔腿之後基本屬於差等了。在這個強大的實驗班裡,理科差也許只是“相對平庸”;而在大家都重理輕文的時代,文科排名靠前也許更算不上優秀,不過總之,我嚴重偏文那是肯定的。
不知道我們這屆學生到底還用不用分文科理科,如果用分,想必會有不少人勸我學文,但是我自己一定會糾結不已。
不願學文的人太多了,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
首先是共同的--社會偏見。“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文科都是背背默默,理科才是真正動腦子的科學,文科多半是腦子實在不夠數,學不了理的妹子們去學的。“文科都是些虛頭八腦的東西,尤其是中國的文科”,
其次就是個人的。譚譚理科學得不錯但是文科更好,還是決定學理,我記得她解釋說過“文科以後沒什麼太多出路”,說白了就是不好找工作。這個想法很現實但是任何人不能批駁,人總是要走入社會的。另外就是她很喜歡生物,這是很常見的理由--興趣與喜愛。 阿迪念叨過好幾次“你說我學文吧英語不行學理吧數學不行”,其實她哪科都挺行的,就是不偏科,所以選文理的時候比較容易糾結。估計像這種人基本都去學理了,要不怎麼大南開的高中理科生一坨一坨的,文科生一撮一撮的~
反例貌似也有,就是理科不錯卻願意學文的--耗子同樣屬於各科都挺厲害至少不偏科的那一撥,但是自己沒有太具體的目標,好像初一的時候和我說過是媽媽希望學法律當律師或者法官吧?然後她自己也覺得還不錯,選修課學得還是法律呢。其他的成功反例也不少啦,比如咱們剛上初中的時候FK跟咱講曾經的學生“中華”不顧勸阻毅然決然選擇讀文--因為理科競爭太激烈不適合他施展自己的才華--最後人家高考文科狀元。還有卜姐他哥哥,我不也不認識就不瞎說什麼了,總之就是個文科生挺厲害的。
下面來說說我為嘛就特別想學理科,上面說的那些“偏見”算一方面,喜歡生物也算一方面。還有一方面,就是文科吧,這些學科是人類創造的,是人類社會造就的,而理科呢,是老天爺創造的,是大自然造就的。
我研究理科,是想明白我所生活在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我是誰,這是哪,這一切為什麼是這一切,這一切究竟是什麼,為什麼會有這一切。我知道,這些問題幾輩子我們也別想研究明白,但是折在路上至少是被老天爺擊敗了,這可不丟人。我們至少是在探索在尋求真相,在真真切切地用物質改變世界。文科呢,學歷史吧,研究的是以前人的軌跡;學文學吧,來回舞文弄墨那點事;學經濟學管理學這學那,出不了“人”這個小圈子。我研究不明白物理化學那是沒明白大自然的科學,我研究不明白金融歷史政治哲學那是沒明白前人搞出來的在我看來有些“故作神秘”的東西。也許文科也可以算是“在探索在尋求真相,在真真切切地用物質改變世界”,但是吧,嗯,不是那個味道。我總覺得,人類剛誕生的時候,唯一的任務(首先是吃飯是睡覺是好好活着我就不說了)就是研究這個世界,創造世界上本沒有的東西來造福自己。這些都是理科。隨着社會的發展,人類有了組織,有了交換,有了戰爭,有了亂七八糟,於是也必須開始所謂“文科”所要研究的種種東西以維持龐大社會體系的正常運轉。雖然也很重要,可我總覺得這是理科的副產品,是人類自己搞出來的,真正牛的人不是來好好研究這些人類自己搞出來的東西的,是要研究自然研究宇宙的。我承認沒有政治學、歷史學、經濟學、社會學,我們一定會滅絕,但是……如果問我在我看來誰對人類的貢獻最最最最大,我一定會說愛因斯坦牛頓這些科學家,而不是毛澤東羅斯福這些政治人物,他們是民族的拯救者,民族精神的脊樑,但是,僅僅是,“民族”。
上面這些話暴露了鄙人的一些想法--不願研究“人”。可是最近我們生活的世界發生了一些事情。我開始認真的審視,究竟什麼是…………..“人”。
這些事情就是最近所發生的那些神秘而詭異的事件(哦,為了以後自己不會忘了……備註一下,現在是2014年3月,一個非戰爭卻帶有輕微動亂性質的年月),說“這些事”,基本主要就是昆明火車站恐怖襲擊和馬航客機失去聯繫兩件事兒,但是絕對不只這兩件,還有很多相比之下的小事情--我不太關注新聞,但是有些耳聞並被觸動--比如說什麼砸嬰兒啊,警察槍斃孕婦啊,還有早些的什麼灑汽油燒公交啊等等等等爛七八糟。我所曾經認為沒什麼可研究的“人”,怎麼就沒運動在該有的生活軌道中呢?怎麼就這麼喪心病狂呢?為嘛呢?為嘛呢?是不是,上帝將我們本身創造得很複雜,是人類沒有好好研究自己--還包括我這種自認為“人有什麼可研究的”的幼稚之人--,一味地對人類身外之物抱以極大的興趣,亂作亂造,才導致現在,我們已經不僅僅是懂不懂自己的問題了,而是會不會創造了世界創造了各種美好卻在慌亂中毀滅了自己的問題了,是不是,我們最好暫且回到春秋時期百家爭鳴的時代,好好修修身,養養性了呢?至少,我把人想得太簡單了。假如中國一幫斯大林馬克思列寧毛澤東鄧小平,恐怕現在都已經實現共產主義了;假如世界上所有的男的都是成吉思汗朱可夫,女的都是花木蘭帕夫柳琴科,恐怕現在我們都征服銀河系了;假如這個世界都是牛頓愛因斯坦居里夫人……哎,有點想象不到了……..關鍵是……世界上,生活中,不是什麼人都有么?各種思想各種性格各種背景的各種人都有。因此,有了“社會”這種概念,有了該死的各種文科,也因此,我們必須靜下心來,靜靜地研究一下“人”,也就是咱自個兒。不願意研究,也得有人研究,因為不是啥都按某一個人的邏輯去走--就是有的人比有的人走運,,憑嘛呢?就是有的人有了好東西別人就非得搶,憑嘛呢?就是有的人或失手或故意弄死弄傷了別人,憑嘛呢?要是就幾個人一塊獃著,有個處理生活事務和人際關係的能力不錯的就能把一切都調節好了,可是地球上面七十億人在一塊獃著,完了,那就真完了,每一秒都會有成千上萬的“憑嘛呢”問題湧現出來啊。大夥能一塊從吃生肉的渾身長毛的原始人一起努力發展成現在這樣已經太太太不容易了,能做到這樣,一部分原因是人類有合作共生的基因--這是任何中高等動物都有的;另一部分原因就是我們正確地研究了自己。這都要歸功於文科,並且這一切都是我現在才意識到的。我才剛意識到,其實我們自己有太多可研究。也許,等我再長大點,或許等我真的下定決心投身到這“研究人,服務人”的事業中去,就會明白,這並不是做作,而是必要吧。
我不知道大家的“生命之初” 除了搭積木還在想什麼,其實也許別人不會相信,我在剛剛懂得如何去用頭腦思考,剛剛懂得什麼是人生,什麼是生命的幼兒園時代,就曾有許多,關於這些的“思考”。
首先肯定是那些所有小孩兒都會有的憧憬--科學家,宇航員,作家,老闆。我們不知道這些人具體是幹什麼的,又怎樣的艱辛,又有怎樣的樂趣,但是我們都口口聲聲地說著,這是我們的“夢想”。孩子沒有多少思考能力,但唯有孩子能興緻勃勃地演講一個多小時,“等我長大我要怎樣怎樣”。我們現在長大了,也許會為自己當年的“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幼稚而發笑吧。可那是孩子的資本,孩子是一張白紙,一張無論怎樣設想自己的人生都不會被視為“扯淡”的白紙,因為,這輩子,才剛剛開始,沒有定調,任由幻想。
但是除了憧憬以外的想法,我不知道別人有沒有。我會忽然心一冷:假如這些都沒實現呢?沒實現也就算了,如果不可能實現了呢?自己沒有努力好也就算了,如果是別人弄的呢?(或許這就是我當時並不懂的“主觀因素”和“客觀因素”的問題吧。)
當時我就知道官場上有諸多骯髒的東西,比如“巴結領導”什麼的那些可恥的暗渡陳倉之計吧。我就想,假如我有實力,本該屬於我的東西卻被那些下流可恥的人搶走了怎麼辦?我還想,假如我馬上就要參加奧運會了,我有得到世界冠軍的能力,卻在比賽的前一天,被競爭對手派來的殺手打斷了一條腿,一輩子的夢想破滅怎麼辦?我還想,我還這麼小,如果誰哪一天把我爸爸媽媽姥姥姥爺爺爺奶奶全殺了,我怎麼辦?去福利院?福利院能接受什麼好教育?這種倒霉事,憑什麼是我呢?可是又憑什麼是別人呢?為什麼我們要忍受“慘劇隨時可能發生到任何一個人的頭上”這種痛苦呢?我還想了好多讓自己越想越“恨”的各種事情,等我長大些,我知道了自己想的那些事情,叫作“人身損害”。我知道了法律會嚴格和正確地制裁這種犯罪行為,可是,我還是極其極其地恨這種東西,因為,雖然我現在依舊不知道“人身損害”的具體定義和範圍,但是我知道,那是別人讓自己失去了自己永遠不能再搏回來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我在那麼小的時候到底怎麼會想這麼多我現在都覺得深奧的東西,也許,我當時沒有想得這麼清晰,但是我終歸早在還沒上小學時就得出了一個堅定不移的結論:假如,我什麼都做好了,卻因為別人的陷害而夢想破滅,那麼,我寧願與他同歸於盡。如果,我堅守正義,而社會卻因為某種我不明白的原因而帶有了不正義的成分,並且我因此受到排擠和傷害,那麼,我要報復社會。我當時並不知道“報復社會”這樣的詞彙,但是我的腦子中有這種情景:我已經完全被社會逼急,走投無路,我開着一輛大車,開上馬路,橫衝亂撞,撞死儘可能多的人,直到被逮捕。我一定會被判死刑,但是,判就判吧,反正我也沒有選擇了,還拉了那麼多人做陪葬呢。
現在想來,我居然有這麼危險的想法。其實,我當時也是特別清楚特別清楚地明白,這些,只會發生在,社會真的真的把我逼急了的時候。大人總說,犯了罪,一輩子就完了。可是我卻想,假如沒犯罪,都因為那些無恥的原因而一輩子完了,那誰來替我做主?他們做得了主嗎?那我不如去犯罪,去觸碰那些自己曾經不敢跨越一步的底線,去和自己昔日的信仰決一死戰,或者同歸於盡。
前陣子昆明火車站砍人,不少人在理智地反思,我們的社會是怎樣把那些恐怖分子逼上絕路的。“人之初,性本善”,每一個惡魔背後,都有一顆絕望的心。可是我最喜歡的軍旅電視劇的導演卻在微博上指出:千萬別“反思”,他們這樣做,就是中華民族的敵人,是人類的敵人,正義事業的敵人,我們一旦“反思”,或者考慮他們的政治訴求,就會讓他們覺得自己的惡魔行為起了作用,還會再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們要做的,就是讓他們每個人不多不少兩個彈洞,一個在胸口,一個在眉心。小孩哭,你大人越是抱他、安慰他,他越是哭。
他說的沒錯。
也許,這個擁有七十億人口的社會,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像塗了潤滑油一樣,那樣順利地運轉。從它誕生那一刻起,它就知道,這個世界,本就沒有公平,有些本是善良的人,根本沒有選擇,就要被龐大的社會逼上絕路,成為惡魔。其實,社會欠他們。他們只要是凡人,就會被激起難以平復的怒氣,並且展開自己的報復、渲泄和示威。社會,知道是自己傷害了他們,但是卻不得不收斂起自己被刺痛的心臟,徹底地讓這些本不是惡魔的惡魔走向死亡,以免,傷害更多人。有些人,沒有選擇。而社會,更沒選擇。
也許,社會沒有選擇,並不僅僅是因為“人太多,無法完全協調”這種可調節的因素,更是因為人性劣根性這些不可調節的因素。假如,中國沒有那麼多潛規則,沒有那麼多官場的爾虞我詐,沒有那麼多官老爺做派,沒有勢利眼,沒有各種令平民百姓深惡痛疾卻無能為力的事情,現在,我們就是超級大國。可是,社會沒有選擇。你可以把貪污受賄,偷稅漏稅算作犯罪,甚至,再嚴格點,嚴厲打擊公款大吃大喝什麼的,可是你能把下屬跟上級讒個媚當成犯罪嗎?你能把老師偷偷告訴投票學生“要選誰誰誰當三好生”當成犯罪嗎?正是這些介於法律與道德之間的棘手問題,成為了社會正常運轉和和平運轉的摩擦力,把一些無辜的人逼成了惡魔。可是社會有辦法嗎?也許,有些方法可以適當緩解,但是我知道很難。我們需要研究我們自己,研究人。
處在青春期的我們,甚至有時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哭,為什麼在笑,怎麼莫名地傷感了,又怎麼莫名地喜愛了。
我曾經有點鄙視文科,不屑於研究人,說白了主要是因為覺得研究自己很可笑。現在想想,人類,如果連自己還研究不明白,豈不是更可笑?
昨天,我被學校來的美國青少年交響樂團奏出的音樂震撼和感動了。在聽到美國人奏出雄亮的義勇軍進行曲的時候,我一下子被感動得熱淚盈眶,不知道為什麼。假如我是個局外人,看到別人因為美國人用交響樂奏中國國歌而流淚,一定會覺得“神經、矯情、至於的么”。樂器,不過是人類自己造出來來取悅自己的娛樂項目,我們還是更該追求發射個火箭,上個外星,看看外星人們都在玩些什麼高級的東西,以免困在人類自己的小圈子裡,還以為自己很厲害。被人類自己發出的聲響感動,真夠有毛病的。
然而坐在禮堂里,我止不住地被震撼被感動,被陶醉。我就想,我就是有毛病了,怎麼樣呢。我真的就是被人類製造的一些“只是聲響而已”的東西感動了,怎麼樣呢。這些聲響,是一件讓我慶幸自己擁有如此美麗人生的一件事,它讓我覺得值,它讓我開心,它讓我讚歎人類的創造力,我就覺得好,管外星人覺不覺得自己弱智呢?那樣不累嗎?發現一處外星人,還得惦記着另外一處,人類生下來,不就是為了愉悅自己和他人的嗎?耗盡生命去發現,去開闢,去進擊人類以外的未知領域,那樣真的很快樂,很不弱智嗎?人類到底想怎樣啊?是想先徹底地研究明白宇宙到底是什麼,再把宇宙整個炸掉以證明自己的厲害,還是想在與自然的頑強搏擊中毀滅自己以證明自己的偉大呢?這樣真的就是有意義的人生嗎?好的音樂好的文章好的畫作,自己喜歡,別人也喜歡,不開心嗎?為什麼一定要追求那麼多真理和功名利祿呢?也許當年陶淵明隱居,正是抱着這種想法吧!在瑞亭禮堂里,我頭一次批判自己曾經的想法,批判地這麼痛快淋漓。
人類,發展得太快了,快得忘掉了自己到底要什麼。
我開始有點愛這個“歷史政治哲學經濟”的曾經被我認為只局限於小圈子的,沒有創造性的,沒有過多可研究的,叫做“文科”的東西了。
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就怕咱走遍了天下,卻忘了自己的心,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