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湯姆,你該起床啦”
“這是第20邊”,男孩在床上數着他媽媽叫他名字的次數。他母親的聲音在他腦海里一直回蕩着,聲音回蕩的越久他就越想要賴在床上。
”湯姆,你看看幾點了,你該去上班了。“
”21“躺在床上的男孩起身下了床說了一句話,很顯然那是不耐煩的表現。他母親只是愣在他的床邊什麼也沒有說。事實上他母親對他所說的數字完全沒有理解,但他母親內心卻有說不出的難受,因為再過幾天湯姆就要過15歲的生日了。但是湯姆卻要像一個成年人一樣去工作,養活他的家庭,養活令他生厭的弟弟,養活那隻他最愛的流浪狗”雄獅“,以及他那遊手好閒的父親。
男孩幾下子就吃完了早飯,便向門外走去了,外面還沒有天亮,太陽還在山下,他望了望東邊的太陽,也許他今天起來的早了些,他這樣想着,向著幾十公裡外的工地出發了。
他雖然是個15歲的那還,但是他在工地上的待遇卻是一樣的,他要和其他人一樣,舉起幾百斤的石塊,扛起一袋幾百斤的水泥,曾經有那麼一次,他背的水泥一下子砸到了他自己的腿上,那痛苦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連續一周內都無法正常行走,但是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把整件事都放在自己的肚子里,他沒有哭訴,沒有抱怨。他不希望別人去可憐他,也不想要別人的關心,因為他認為那是對他的嘲笑。
走了一個小時才到達工地,其他的工人們早已經開工了,毫無疑問,他遲到了。他們的小隊長向前走來對他說如果再遲到,就永遠滾回去陪她的老媽。他像個老鼠一樣乖乖的走掉了,
下輩子,他一定要當個富豪或者官僚,他這樣想着走回自己的崗位。
一天的勞累終於結束了,他拖着疲憊的身體向家裡走去,當他再一次路過那家服裝店的時候,他情不自禁的又停了下來,他望着店裡那件模型身上的西裝,像個小孩子看見了萬聖節的禮物一樣,他看了很久,他很想穿上那件衣服,去見丹尼絲,丹妮絲是她以前見過的一個女生,也許丹妮絲早都忘記了他,或者說丹妮絲壓根就不知道他。但是在他看來,丹妮絲是喜歡他的,他也同樣喜歡丹妮絲,他會穿上西裝,繫上紅色的領帶,然後走到丹妮絲的面前,丹妮絲會主動的和他搭訕,他們會結婚,會生很多的孩子,他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去工地里上班,他很堅決的這樣認為。
一聲尖叫把他從幻想中拉回了現實,。他搖了搖頭,腦海里的泡沫變成了碎片,那套西裝仍在模型的身上,他的雙腿仍然依舊站在布滿塵土的馬路上,他沒有嘆氣,只是不知什麼原因他不敢再去看那西裝。然而緊接着又傳來一聲尖叫,他轉過頭向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一個中年男子正在搶一個中年婦女的挎包。那婦女一聲聲尖叫,吸引到了他的注意。湯姆看到這一刻,他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雙手用力的推向那名男子,但那名男子非常用力的撕扯着挎包,以至於中年婦女脫手倒地,挎包反而到了那男子的手裡,湯姆想趕緊去搶回那挎包,但是那男子看出了他的意圖,他把匕首攥了攥,在自己的脖子前橫了橫,然後把匕首指向了湯姆的鼻子。
空曠的馬路上有兩個人在對峙,一把匕首很在兩人之間,彷彿拿匕首畫出了一道生死線。
湯姆甚至是沒有思索,下一秒他就用雙手死死地扼住了那名男子拿匕首的手,一是為了防止傷到自己,二是拖延時間,湯姆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就越對他有利。那名男子也是深知這個道理,但是他沒有想到湯姆會主動的衝上來,他被嚇了一跳,甚至是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些什麼,他的右手被湯姆死死的按住,他只好扔開左手的包,然後把住湯姆的雙臂,抬起右腿,對着湯姆的肚子,用力一蹬。刀子從湯姆的身下拔了出來,他沒有再去揀包,他已經顧不了太多了,他對着地上的湯姆用盡全力給上了一腳說了一句”小子,你給我等着“便轉身趕緊逃跑了。
躺在地上的湯姆什麼也沒有說,他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塵土,他看見挎包就在他的幾米外的草地上,那名中年婦女正在跑向她的包,檢查包里的東西,湯姆什麼也沒有說,他露出他那一貫有的表情。向著自己的路走去了。
當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才發現他唯一的衣服在剛才的撕扯的過程中被刀劃出了一個長長的口子,他一下子感覺到失落了,他沒有為救人感到自豪,也沒有為救人而得到回報,他只是做了一件小事情,一件基本的準則,卻要讓他付出如此的代價。他有點傷心了,以前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在很久以前就消失了,不過現在卻湧上了他的心頭,就好像內心被扎了無數個針。然而還有一件事情也讓他耿耿於懷,就是那名歹徒說的報復,雖然湯姆表面上看不得很不在乎,但在湯姆內心卻生出一絲恐懼,那恐懼在他內心若隱若現,時而讓他緊張,時而消失不見,或者說更像是黑暗中的陰影,不去想它便無事,一旦你有念頭,他就像蒼蠅一樣伴隨着你。總而言之,他沒有去奢求得到什麼,卻因此損失了很多,他感到不公平。
他回到家中,把衣服脫到了桌子上,便一頭栽倒在床上了。他嘟囔了一句衣服破了。他不想說太多話,他已經夠累了,他母親會對的說很多話,但他知道,他母親的每一句都是想要他能多掙點錢,讓生活過的好一點,不過他認為他已經做的夠好了,他母親的每一句話都會讓他心煩,他是他不聽,少說話。所有的事情,他都是草草的概括。他母親也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她也很想去問拿衣服上的口子是怎麼弄得,但她也同樣了解他有一百個理由去敷衍他,她因此不問,默默的去補衣服。她作為一名母親,做了一切母親應做的事情了。
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他的衣服已經補好在在他的床頭,他一天的忙碌生活又要開始了,他也很想在自己平淡無奇的生活裡面創作出什麼,也很想結束自己勞累的生活。但是他發現沒有什麼能創作,沒有什麼能輕易放棄,每當他有放棄的想法的時候,他總會想起周圍人對他的嘲笑,想起兒時的夢想與現實的差距,想起窮與不窮的區別,想起這所有的一切,他總會堅持自己的一切。
忙碌的一天結束了,他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在他的眼裡,所有的時間都是靠打發度過的,沒有什麼真正意義上的時間。就像今天一樣,他一直在想會不會有人連工作也沒有,或者說連飯也吃不起,當他還沒搞清楚問題的答案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下午。這就是他打發時間的方式,當然他有時候也會換些問題,那些能難住他的問題。總而言之,問題,總能讓他度過一個美好的時間。
他站在回家的馬路上,這條他已經走了幾百遍的路,對於他而言這條路既冷淡,又親密。有些時候他喜歡獨處,雙手不必機械的運轉,周圍沒有嘈雜的聲音,這是在工作前。但是當他工作完之後,他再一次的踏在這條路上的時候,他的腦海裡面是想早點躺在自己的床上。但是他知道路的前面還是路,一望無際,只有每當他走的疲憊不堪的時候,路的盡頭才有可能映入眼帘。
就在湯姆數着自己走了多少步的時候,從草叢的一側衝出了一名男子,他手持一把匕首,就好像搶劫的不是他,而是那匕首一樣。湯姆一下子愣住了,他認得出來那是昨天的那名歹徒,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不過也好,他內心裏面再也不用承受那份不安,他能直面自己的恐懼,這種感覺前所未有,儘管他很害怕,但是他更知道,他不能退縮,一旦他開始退縮,他就會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於是他站在原地,緊握雙拳,咬緊牙關,雙眼盯着那名歹徒。
歹徒也是被嚇的一愣,當他在草叢裡面跳出來的那一剎那,沒想到他會遇見個男的,更沒想到的是居然還是昨天那個壞他好事的傢伙,他情不自禁的笑了,那表情很小,誰都沒有看出來,他本想在幹上一票在離開這個城市,但是她沒有想到上帝居然還眷顧這他,讓他能親手嚴懲壞他事的人,他開始興奮了,內心燃起了復仇的慾望,他把刀子放在自己的脖子前,一劃,然後指向了湯姆。那動作好像是再說你的小命歸我了。
那把刀只離湯姆的鼻子10幾公分,他內心很憂鬱,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先發制人,還是坐以待斃,他不知道那名歹徒下一步會怎樣,他越想越亂,變得不再冷靜,突然,他雙臂向前想用手去抓男子的匕首,而不是去抓手臂,他想了很久,只有這招才能出奇制勝,但是代價也是恐怖的。然而,當他伸出雙臂時他就後悔了,那名歹徒是故意的,他把刀子故意放在他的臉前,引誘他上當,他就知道湯姆會來抓他的匕首,他始終是一個孩子,永遠也敵不過老奸巨猾的他。歹徒見他撲空后,把匕首迅速的向後撤,向前用力的一衝,刺進了15歲孩子的身體里,那孩子定在那裡,緩慢的到了下來,男子照着地上的孩子用盡全力踢了一腳,對着他吐了一口唾沫,趕緊轉身走開了,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但確實是結束了。
天空那麼藍他卻從未去看過,湯姆躺在地上,有那麼一瞬間,他忘記了自己該做什麼,他的肚子疼得讓他說不了話,鮮血就在他的指間流出,他開始後悔了,他不應該去招惹這一切的,但是他沒有放棄,他堅信有人會來救他的,正如他救別人一樣。他之所以去救人就是希望有一天他自己遇見了這種事情,有人會像他一樣去救自己。他對此深信不疑。血流到了地上,他動了動身體知道自己還有知覺,他開始思考自己一敗塗地的人生,也許在一開始他就不應該去救人,他應該去報警,那麼今天就不會有這樣的麻煩事,他越想越覺得對自己不公平,他露出了一種表情,一種憎恨的表情。但是那種表情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他感覺困了,很困,困到他無法去想一些簡單的事情,困意像是一個無邊的黑暗,正在吞噬着他,他再也不想去思考任何事情了,最終他只是意識到了這個世界少他一個人也照樣回去運轉,不會因為他的缺失而改變什麼,即使是死也不會有人來救他。
他可能要流盡所有的血了。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湯姆睜開了雙眼,馬路,草叢,匕首,鮮血,全都消失了。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他母親正在叫他起床。他母親的聲音一邊又一邊的回蕩讓他認清了這是現實。他又一次被他母親的聲音叫醒,他忽然說了句“21”。他自己不知道怎麼那句話的,他本來不想說任何話,那話是自動從口中溜出來的,。他一下子想起來他做的夢。他明白了21的含義,但是他覺他做的夢有點可怕,他不相信夢裡的情節就是他現實的生活。於是他急忙的就去工作了,他要做他力所能及的事情,無論怎樣,他也不相信現實會與夢境重合。
一天的工作結束了,當他走在回家馬路上,他想起了早上的夢,他意識到了什麼,他內心變得恐懼起來,他害怕在服裝店的面前會有相同的事情發生,他小心翼翼向服裝店走去,生怕弄出一點聲響,他縮頭縮腦着走到了服裝店門前,靜悄悄的向那服裝店望去,空無一人,內心好像有了着落,他把頭轉過去看那西裝,把手放在胸前,用力的吸了一口氣,望着面前的西裝發獃,突然他好像看見了面前的玻璃上有什麼東西在動,他猛地回頭,和夢裡的場景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所擔心的事情有一次發生了,這次他卻毫無恐懼,他很冷靜,他望着那名婦女,他想起了鄰家孩子說他一輩子當個下人,朋友說他沒出息,就連他的弟弟也嘲笑他是個廢人,但他也想起了老師說過做自己想做的,想起他妹妹送她的生日禮物,以及省吃儉用的母親為他買的衣服,那些平日里微不足道的事情,在現在看來是如此重要,他內心猶豫不決,完全不知所措,每當他向前邁步的時候,,那夢裡面的結局就浮現在他的眼前,他很害怕,像是一個過街的老鼠,連自己的聲音都害怕聽到。最終,他還是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空曠的馬路上,一名男子正攜帶一名中年婦女的挎包向著草叢跑去,被踹倒在地的婦女正在哭泣,不遠處有一名少年,他拖着自己的身體,邁着沉重的步伐,機械的移動着,從遠處看去,那不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具行屍,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看起來,他沒走一步好像就要承受一份痛苦。夕陽照到他的身上,他身後被拖出了長長的影子,幾秒后,那影子和身體一同消失在路的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