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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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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斜靠在昏黃的路燈下,側頭看着街邊。

  一堵破牆前,一個落魄的魔術師正用彈簧刀對着一副藍色tally-ho紙牌變着戲法。

  斜對面一個騎Frontier山地車的小子,已經囂張地盯了我很久了。他的無名指反扣着食指指甲板,以一支箭的姿勢對準我。而我的GIANT,卻正死狗一樣躺在地上。或許我現在的樣子像個頹唐的車手,使人萌生欺凌之意。

  青灰色的樹榦,耀眼的車燈,搖晃的煙氣。那流瀉在整個天地間的黑色,淌下來。

  左側轟鳴的馬達聲開始加粗。由此可以推斷出左轉車輛的加速,左轉車輛的加速則預示着左轉綠燈的即將結束,而一個綠燈的結束則意味着另一個綠燈的亮起。新老的交替本是令人愉悅的事,但大多數的事故,卻都是發生在這新老的交替中。

  透過灰燼堆置般的車窗,司機們有的蹙起了眉,有的掛起了笑。

  幾聲剎車的尖叫、馬達冷卻幾分鐘后重新爆發的嘶吼、“嘀嘀~~”聒噪的拉長音的喇叭、幾個外地口音的叫罵......在這一片嘈雜中,我和那小子幾乎同時踩下踏板,兩道影子迅速被路燈扯長,滑出這黑夜。

  青灰色的樹榦,耀眼的車燈,搖晃的煙氣。那流瀉在整個天地間的黑色,淌下來。

  他起速快的令人詫異,我很難相信自己如此容易就被甩開了六七米距離。我儘可能壓低重心,屁股嫌棄似的早早地遠離了坐墊。使勁,使勁,一切宛如光陰白駒的蹄急促地踏下。但雙腿卻又像踩在了石頭上。我就這樣被拉開了距離。

  就像我的人生一樣。我忽然這樣想,此後惆悵如流水湧來使我無了前行的動力。

  但這個悲哀的想法還未出生多久,我就發現那個小子速度慢了下來。或者說,他的速度已經到達了峰值,而我卻仍在不斷加速。

  終於,在一個賣羊肉串的小攤拐角處,我超越了他。隨後我很自然地把口中醞釀已久的口水吐在他前輪上,在他的叫罵中笑着遠離。

  我的車調的是GIANT山地車變速車系最快的3—7檔,騎過車的人都知道,最快檔騎起來最累最吃力,起速也慢。那小子是幾檔我不知道,但很明顯比我低,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快的起速,但這也註定着他在速度上的極限。

  這就像麻雀的起飛直接騰地而起,但換做天鵝則要很笨拙地助跑,跑上很久才飛的起來。這樣一看麻雀在飛行中似乎很佔優勢。但麻雀才能飛多高?而天鵝,一但騰起,則能凌於三萬米的高空之上。

  這大概也解釋了為什麼許多神童長大了反而沒有成就,許多成就顯赫的天才小時候像個白痴一樣的怪象。

  在起跑線上佔優勢,起速快人一等,最後不過是個悲劇罷了。

  青灰色的樹榦,耀眼的車燈,搖晃的煙氣。那流瀉在整個天地間的黑色,淌下來。

  我飛速地在大街小巷穿梭。

  這夜,冷的肅殺。

  但寒冷並不是唯一的格調,一輛電瓶車正炫耀似的超過了我。在城區摩托車被取締的時代,這種車早已成為了非機動車道的霸王。

  挑釁。

  騎車者是一個禿頭,微凸的額頭寫滿了歲月的頹唐。

  我惱怒地開始提速,和往常一樣,我的起速還是很慢。

  車胎在充滿油漬的街道上發出“滋滋滋”令人心悸的聲音。地太滑了,這都是夜宵攤和流動燒烤車的功勞。我看到前方的人和車都驚恐地避開,一個在城隍廟四處瞎轉的交警想叫住我,但猶豫着自行車似乎不是他的管轄範圍,最後還是作罷。

  我不斷加速,加速,風在耳邊低聲嘶吼,一排排尖齒溫柔地咬過我的側臉。

  在一個紅綠燈處,我終於追上了那個禿頭。此時我已大口大口的喘氣,但欣慰的想着怎麼著也總是追上了。很多人的天賦就如禿頭的電瓶車一樣,讓如我這般的騎自行車的人只能用多幾倍的力氣和努力才能趕超的上。這本就是人生來的一種不公。

  但讓我吃驚的是,那個禿頭無視紅燈和側向正在行駛的車輛,不羈的身影徑直衝向前。我知道我已經不可能再追上他了,或者說我沒必要這麼拚命。一個能無視規則的人,自然能在各種較量中佔盡便宜。但這通常是種賭博,風險越高收益越大。而他敢押上自己的性命,我不敢,所以他理所當然贏我。

  青灰色的樹榦,耀眼的車燈,搖晃的煙氣。那流瀉在整個天地間的黑色,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