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不大，顧客也不是很多。好在超市不遠處就是一家涉外賓館，經常會有外國友人來這兒買些東西，這讓我的生意可以勉強維持。
那天來了一男一女，都很年輕，打扮也很摩登和前衛。憑我的感覺，這應該是日本人了。果然，他們一進店門就開始說起日語。因為以前在外資企業做過，所以他們的對話，我都能夠聽懂。
聽見女的說：“這超市好小啊，東西也這麼少。你看，仍然找不到日本貨。”
男的說：“中國的超市大多這樣，有什麼辦法？將就一下吧，幸子。”
女的說：“不會真買不到我們倆今天的晚餐吧，山本君。”
男的說：“找找吧，應該能找到的。實在找不到，只好去三十公裡外吃那個日本料理了。”
我抓起一張報紙看，心裡很不舒服。
突然聽見女的驚呼起來：“快看這是什麼，山本君！”
“喲喲喲，狗肉罐頭！狗肉罐頭！”男的聲音高亢起來：“這可是我們倆最喜歡吃的啊！竟然在這裡也能碰到！我們的運氣真不錯啊！”
女的似乎有些不放心：“就是不知道這狗肉的味道怎麼樣？我們能吃得慣嗎？中國貨值得信任嗎？你以前不是告訴過我中國貨都是垃圾嗎？”
雖然隔着一個貨架，看不到他們，但仍可以猜得出他們此時的表情。我放下報紙，想走過去告訴他們，不放心的話，就別買了，去三十公裡外吃日本料理多好。
卻聽見男的說：“這罐頭應該可以的，你看，這上面畫的這隻狗狗，不就是我們以前常在東京飯館里吃的那種狗嗎？我們將會有一頓美味的晚餐的，幸子。”
女的說：“那就聽你的，買上兩瓶吧。再點上蠟燭，放點音樂。多美妙的晚餐啊！”
男的說：“對。再把帶來的那瓶人頭馬也找出來喝了。這將是我們在中國度過的一個最迷人最浪漫的夜晚。”
女的說：“是啊，回去后我們跟朋友說，我們在中國旅遊，住中國房子，逛中國名勝，吃中國狗……”
男的吃吃地笑起來，像被棉花堵住了喉嚨。
本來我已經走了過去，因為他們的話越來越讓我不舒服，刺耳得很。但看看他們手裡拿的罐頭，想了想，便沒有說話，回來坐下，繼續翻看我的報紙。
他們來結賬。我收了錢，找了零，然後用日語問他們：“不再挑挑了？今晚就吃這個？”
他們愣了一下，也許是想起剛才的對話被我聽到，有些不好意思。男的說：“不用再挑了，這個就挺好吃的。”
我說：“你們認為自己的選擇很正確嗎？”
女的說：“是的是的當然當然。”好像對我的話開始不耐煩起來。
於是我給他們裝好罐頭，朝他們聳聳肩，說：“OK，祝你們好胃口。”
兩個人拉着手往外走，我盯着他們手提袋裡的那兩瓶罐頭，笑笑。
罐頭上寫着兩個明顯的大紅漢字：狗食。
（chlh２００８＠１２６.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