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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泉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在粉碎信仰之前你會一直伴我航行嗎?

  走吧!誰也不能確信

  心處荒洋時小船該往何方

  我們就此別離,自由在出生時丟失又在

  此刻的分娩之疼痛中重生

  那是自由啊!自由,孤單而又偉大的自由!

  為什麼,拯救還是逍遙我們始終站在

  天平的兩旁?

  我以黑色的純凈的眼球期待陽光

  那些污濁的、齷齪的、痴愚邪妄的人們——

  礁石與滔浪揮舞冰冷的鐮刀

  惡蛟興風作浪想掀翻木舟

  猥瑣的魚蝦冷嘲熱諷

  在純潔的雲端俯瞰煉獄我悲至聲無

  我們就此別離,互不相欠,抑或相欠太多

  幸福歸你,折磨歸我,一往無前互無挂念

  假使鴿子不能穿越群雄將過的浮礁之隙

  記得水葬天才潔白的羽毛

  ——獻予勇敢的先行者們,也是給我自己的歌聲

  日前央視報道了關於我國著名學者賈作甄先生在中歐發現驚世古籍之事,既增加了國人民族自豪感,又引發了國內學術熱潮。在“學術爭光”浪潮未落之際,忽有文學大家斷言此籍所載乃古希臘神話一支,頓時引無數粉絲歡呼無數“反對派”咒罵。繼幾場著名的垃圾論戰之後,國內死氣沉沉的文壇驟而煥發無限生機,所謂“爭鳴”一浪勝一浪,全民高潮迭起!那麼,此“古希臘神話論”是否站得住腳?根據何在?業內朋友經過仔細研究為我揭開了此古籍神秘面紗的一角,我們不妨先看看原書所載再作判斷。以下便是我目前所知——儘管還不包括確定的時代以及地域信息等——我將詳知者詳述,略知者略述,人名地名皆暫時借用,讀者只需了解故事梗概即達我意。

  1

  年輕的威伐斯國王即諾埃爾陛下於書房中眉頭緊鎖,他的侍官莫特低頭不敢支聲。剛才的老奴已經被侍衛拖了下去,只待刀斧相加。“為了懲治暴徒,特降三年天災,所有抵抗只能招致更大的禍害!”老奴如是說。國王已經怒目圓睜,但老傢伙依舊一邊哆嗦一邊念叨。國王大怒,就是這個長着可惡嘴臉的老傢伙,三年來一直在外面製造謠言詆毀國王引起國內四處動亂,現在抓到了他,依舊如此放肆!

  陛下想起三年前初正王座第一次在國內巡視百姓,那時人山人海,眾子民簇擁着國王座駕,鮮花在天空飛揚,眾口無一不讚歎國君神明。但緊接着,便是三年大旱。第一年便出現了這個可惡的老頭,他挑撥群眾說是國王的篡位導致了天災,天欲亡亂政者。於是,暴亂四起,本來天災已經帶來可怕的飢餓和乾渴,再加人禍,民不聊生。

  “就是為了懲罰我這個暴徒嗎!”國王慍怒的口吻明顯帶有一絲悲涼。“暴徒”一詞使他更加清楚地記得是自己親手推翻了他王兄的統治並取而代之。但諾埃爾陛下自問無錯可言,其兄暴政,民不敢言,國家積貧積弱,是他上台後讓威伐斯在短時間內重列強邦之林,讓人民重新歌舞昇平。當初政變后舉國歡慶新國王登基,白駒一躍,怎生又成他們的“暴徒”!

  國王喃步,侍官輕聲說與他道,陛下息怒,老頭神智不清滿嘴胡言亂語,不必為之生氣;天有不測之災,陛下求乞之事未曾停懈,平日為民為國天地可鑒,說不定哪天清早一覺醒來就見着雨水了呢。

  這時一侍衛進來報告說伯納德公爵求見。主僕停止交談,國王示意侍官退下,請公爵進來。

  “向您請安,陛下!”伯納德彎腰,然後繼續保持這個動作三秒鐘以等待國王回應。

  諾埃爾離開座椅走到窗前,背對着公爵問:“交你之事解決了嗎?”

  “是的,陛下!”伯納德答道:“那些亂民已經全部解散各務本分之事去了,賊首也紛紛感激陛下寬宏未處決他們。”

  “我實在是不懂,我是為了他們才奪我王兄之位,為什麼他們反而恩將仇報四處造次?”

  “陛下,絕大多數人民是擁護您的,只有極少數人,因為受妖言迷惑,認為……”

  “是的!該死的!”

  國王的憤怒讓伯納德公爵暗自吃驚,他知道造謠者已經被帶到王宮等待國王親自發落,但想不到不久前那人就跪在自己現在站的地方現在已經被拉出去處決了。但旋即他似乎又想到一件極其值得興奮的事情,以至於興高采烈地對國王陛下說道:“不過,尊敬的國王陛下,我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您!”

  “什麼?”還沉浸於愁苦的國王驚奇於公爵豐富的表情變化。

  “就是——莫桑克一帶的土地上被發現一處泉水……很大很大的……估計在地下百米開外……”公爵很善於運用語氣的停頓。

  國王立即完全轉過身來走到書桌前盯緊公爵:“你再說一遍——在哪?多大?”

  “稟告陛下,大的泉源,千真萬確!莫桑克是我府中一侍從的家鄉,其父輩在探井時偶然發現此泉。”伯納德搓了搓手,又道,“我昨天專程去了莫桑克,不會假的!”

  國王陛下走近公爵一步,眼裡投射出大喜之光。水,是解決一切難題的關鍵。但他又思索了片刻,緊張地質問道:“那麼你得知后是怎麼做的?”

  伯納德公爵一愣,但立即又堆滿笑容:“陛下安心,為防止平民得知消息后擅自開泉引發混亂,我已經命令封鎖消息,禁止知情者向任何人透露。我今天來就是要將這個好消息帶給陛下,望陛下交待下步事宜。”

  “很好!”國王慢悠悠趟回書桌前坐下,輕輕翻閱一些有關旱災治理的書籍。

  “尊敬的國王陛下,我想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此事始末,況且我萬分渴望為您分憂,希望陛下能交我負責開泉事宜,我定當報以完美答覆!”公爵很有把握陛下會讓他負責此事。此事事關重大,唯有重大的人物才能負責,而伯納德公爵認為自己是不二人選。

  “你先下去吧,我會召集群臣共商此事的。”

  次日群臣殿中議事。國王將伯納德公爵帶來的好消息宣布了,眾臣無不交頭接耳面露喜色。伯納德公爵正在享受英雄凱旋似的榮譽,突然一個年老體邁的官員提出了一個令大家都掃興的話題。他顫巍巍地說道:“陛下,我在莫桑克度過幼年時期,那時村落中一直流傳着莫桑克有一禍泉的說法,但莫桑克人並沒有泉水。現在發現的,我擔心……”

  國王對預言之類無比敏感且反感,他眯着眼狠狠地盯着這個彎着腰抖嗦着腿的老爵爺,直到後者嚇得退縮到一旁再也不敢吱聲。

  國王說,事不宜遲,我欲命伯納德公爵即日起負責開泉,你們還有什麼意見?

  眾人不言,或許他們心中都在想自己負責最好,但克里斯朵夫公爵上前一步,他說其實這是件需要仔細商奪的大事。

  克里斯朵夫公爵慢條斯理又不乏嚴肅地說道:“我們必須考慮到這個問題——這三年,我們都是怎麼度過的?是靠普爾多茵的水。我們若是自己開出足以供應邦國的泉水來,這難道不是在威脅普爾多茵利益嗎?他們不會用手段阻撓嗎?”

  眾人嘩然。旱災發生后,普爾多茵將國內河流開出一條支道引向威伐斯,以此獲得不菲的“幫助費”及各種外交便宜。普爾多茵國力強大,其國王率有不敗之師到處欺凌他國,不是好得罪的啊!

  “但是,我說但是,難道我們將因為別人不讓我們自力更生就真的不自力更生了嗎?”站出來的英雄正是伯納德公爵。當然,也有很多官員隨聲附和。他又繼續說道:“這是明擺着的問題,乾旱多久我們就受他們限制多久,包括政治上外交上……”

  大家心裡清楚。這個“大家”里自然包括克里斯朵夫公爵。但克里斯朵夫公爵似乎已經下定決心做一次敢諫之士,只見他大義凜然又憂心忡忡地對所有人說道:“試想,我們一旦開泉,泉還沒出來,普爾多茵就不再向我們供水怎麼辦?假使他們不但不供水了,還釁以戰事,又怎麼辦?”

  眾人嘩然,幸虧公爵提醒。

  “如果都像大人一樣畏首畏尾,請問我們準備什麼時候甩開枷鎖?再過三年?”伯納德公爵如是回應。

  “那麼,大人,你擔得起萬一么……”

  “夠了!”國王喝阻了這一句接一句的對峙,接着鴉雀無聲。國王將目光停留在伯納德公爵的胖臉上,字字砸地地問道:“告訴我,我若交你開泉,什麼時候能見到泉水?”

  “啟稟陛下,最多一個月。”

  “那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今晨我已經問詢過,宮內存水也最多支撐一個月。需要支出的費用到國庫去領。”國王諾埃爾做了最後的決定,又添了一句,“你要知道不能如期完成的後果,公爵。”

  伯納德公爵欣然領命,卻得到克里斯朵夫公爵“肥差啊”之類的諷刺,於是他反唇相譏道:“那也比不上大人您,千金入嫁普爾多茵,該不會是女婿請你來遊說的吧!”眾官員鬨笑。克里斯朵夫公爵氣急敗壞,而國王諾埃爾卻神情嚴肅,他留用其兄舊朝重臣克里斯朵夫就是想穩住他及其狐黨,而伯納德雖有貪財等形象在外,但終究是自己心腹。

  2

  諾埃爾陛下焦躁不安,當初的欣喜已所剩無幾,留下的只是煩躁的等待。開工十餘日,泉水還是不見蹤影。但消息已經封鎖不住,臣子來報,國民皆知矣,都十分支持開泉,期待早日解決用水問題,甚至莫桑克一帶居民已自發組成小支隊伍之類協助開泉,伯納德公爵自然難卻民意……這使國王陛下甚為欣慰。

  又有數日過去,普爾多茵已經斷了威伐斯水源,工程仍無實質性進展,但格倫將軍卻密呈陛下:普爾多茵欲興師來犯,戰爭一觸即發!

  群臣聞悉皆驚。格倫主戰,一堆人附和;克里斯朵夫主和,也有一堆人附和。

  “將軍,你可知普爾多茵兵力雄厚物資充足?”公爵意指威伐斯三年災害后國力虛弱。得知此消息,克里斯朵夫似乎突然及其重要起來,大家不由得想起上次是克里斯朵夫公爵力阻開泉,於是紛紛站在公爵一邊。

  “但是,公爵,這不足以成為我們放棄正當保衛自己的理由!”抬杠的伯納德正在莫桑克無法參辯,而很少當眾發表自己觀點的格倫將軍卻挺身而出,他明顯區別於那些嘩眾取寵的文官,但這次他觀點明確語氣強硬,“要麼不戰,以後一切都聽命於另一君主;要麼殊死一搏,獲得屬於我們的尊嚴!”

  “將軍,或許我們有更好的方法解決兩國問題,畢竟戰爭不會使是我們想要的……”

  “是妥協嗎?告訴他們我們害怕了?”將軍正色,“事實上,普爾多茵貪得無厭是眾所周知的,他們會放過一隻要跑不動了的羊羔嗎?別妄想了!”

  國王心中已有決定,他制止了所有人的爭執,厲聲道:“我將親自披掛上陣,希望你們能與我共同進退,誓死守衛威伐斯!”

  殿下一片寂靜,這也表明無人反對或者無人敢於反對。

  次日普爾多茵宣戰,威伐斯宣布應戰。普爾多茵軍隊開過兩國界線卻不再有軍事行動,雙方陷入不戰之戰。

  “國王陛下,尊敬的軍事統帥,大膽的普爾多茵人已經越過邊境,但畏着陛下威名,至今不敢發動大規模進攻。”格倫將軍這麼對大軍統帥諾埃爾說道。

  “宣戰十餘日了,普爾多茵人還是一直沒有動靜,你以為這是一樁好事嗎?收起你奉承的蠢話吧!他們是要看着我們斷水然後主動求饒!”國王有些火氣,連日艱苦的軍中生活及沉重的思想負擔讓他無法保持心平氣和。

  “但打起來只會使水消耗得更快,陛下。”格倫將軍事實上比誰都心知肚明。

  “軍中存水還夠用多久?”統帥背過身去,不願讓人看到他的憂心忡忡。

  “半個月吧——但……”

  “好的。”國王轉過頭對他的另一位侍官克萊門特吩咐道,“你回去一趟,我要你親自帶我的話給伯納德那隻老狐狸,快點開掘,我給他的一個月期限將至,但他至今一點眉目也沒有!叫他務必將第一批水送往前線——告訴他我快沒耐心了,小心後果!”

  侍官退出軍帳,格倫將軍也隨即出去。帳外,格倫將軍問詢軍需官:“水還能撐幾天?老實跟我說……”

  “最多……五天,將軍。”老邁的軍需官嘴唇乾裂,眼神也乾裂開來。

  將軍輕輕喘氣,他的身子當然沒有那些養尊處優的文官舒服。

  國王突然走出軍帳,將軍小吃一驚。

  國王對營前士卒們大聲宣講:“威伐斯的勇士們,拿出你們的氣魄來,堅持吧,威脅我們的敵人都只不過是些小丑!”

  眾士兵齊聲低吼示威。

  國王又對格倫將軍輕聲道:“放心吧,將軍,伯納德說最多一個月能見着泉水,即使整個過程有些不盡人意,但我相信他不會拿自己腦袋開玩笑的,不是嗎?我們得再耐心等待兩天……”

  將軍點頭稱是,但聲音比較小。

  諾埃爾獨自讀寫於帳中。“‘那片漆黑里藏着漆黑/那片漆黑里最多還是漆黑/是什麼讓我執迷?/那隱匿於黑暗的或許是大的毀滅。’或許是吧。唯有大的毀滅方能帶來真正的希望。但有誰理解這點?那些無聊而自私的世俗之徒,他們都是被自己的靈魂拋棄的可憐蟲……人生所謂崇高的痛苦在於什麼?知道了前進的真正方向卻註定與其他人相背道,並且出於愛與憐憫,選擇束縛自己走上拯救的道路,但同時又不被認同……不純潔的人們啊……漆黑里藏匿的會是一線光芒么?不會的,這隻不過是我們一廂情願的認為……欺世謊言……那麼還是漆黑?突破黑暗的是……一線光明?不可能,是毀滅——但給個體帶來的是什麼?苦痛?寂寞?是的,唯有孤寂而已。啊,我是主宰者,我應該將他們帶往更遠之處……”

  “拜見尊敬的國王陛下!”一使者進帳,嚇了國王一跳。

  “你這奴才,破壞了我的清靜!”國王陛下發問,“說吧,是誰讓你來煩我的?”

  “伯納德公爵讓我向陛下稟報,開泉工作基本順利,但由於克里斯朵夫公爵的私下百般阻撓使壞,工程竣工時間不得不再向後拖延些。”使者低頭道。

  國王心想,這該死的克里斯朵夫,我要砍了他的腦袋!又問道:“還要多久?”

  “公爵說最多半個月。”使者小心翼翼。

  “什麼!”國王大怒,“半個月!你們這些無恥的混蛋!給我立即滾回去告訴那蠢貨,三天內見不到水我立即讓他……哼!”

  使者出帳,國王乾咳良久,長嘆一聲。他又想,還不能讓軍帳外面知道,這幾天陸續有士兵投往敵營,若士兵們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

  “尊敬的……”國王還沒冷靜下來,又一使者冒了出來。

  國王怒目圓睜,使者尚未言語已不敢出聲,哆嗦道:“克……克里斯朵夫……公……公爵……”

  “什麼?”國王故作平靜貌。

  “克里斯朵夫公爵讓小人稟告陛下,伯納德公爵借開泉之機大肆斂財,刻意延期詐取國庫款項,甚至還有其他不可告人的企圖……”

  國王無奈冷笑。使者退下,良久,諾埃爾心生無限悲涼——便是這些渣滓構成了人生環境。現在能做什麼?身處戰場什麼也不能做。

  次日天色將晚,帳外忽起很大的嘈雜聲,並伴有火光及兵器擊碰聲。是敵軍突襲?國王大驚,正欲持劍出帳,侍官莫特持劍沖了進來,風風火火。

  國王焦急萬分,問,怎麼了!

  “國王陛下,什麼也別問,請速離開此地!趁我和我的同伴們的胳膊還有力氣,趁我們腦袋還在肩上,請快離開!”莫特拉着國王向外跑。

  “士兵們造反了!格倫等將軍已經被殺,軍中怨言陛下發動戰爭,要取陛下頭顱去投降!”

  諾埃爾一驚,手中長劍落地發出沉悶響聲。軍帳外只見火光衝天,外面兩派士兵正在廝殺,一小隊人馬過來掩護國王離開,這時侍官克萊門特跑了過來。

  “陛下,是我!”克萊門特風塵僕僕。

  “克萊門特!”國王在一行人中匆匆向西狼狽跑去,氣喘吁吁地問克萊門特,“國內怎麼樣?”

  “陛下,我剛到這裡就差點被殺掉!嚇死我了,這裡都怎麼了……”他喘了一口氣,“國內老百姓嚴重缺水,死亡者無數,人們都責怨陛下……克里斯朵夫等舊派日前已經叛國效忠普爾多茵,而伯納德一方面故意拖延工程試圖讓陛下困死邊境,一方面積極聯絡各種暴亂勢力企圖推翻陛下在國內勢力然後自己……”

  “我……”國王欲言,但所有人的言語都被攻打過來的叛軍的嘈雜聲湮沒。

  3

  威伐斯邊境的一條小路邊,諾埃爾坐在粗老矮小的樹樁上望着夕陽,衣衫破爛。他已經坐了小半天,獃獃地。飢餓?乾渴?睏乏?大概折磨遠不止這些。前面是路,不知止境。是坐在這等待而無奈地死去,還是走完這條路通往未知的餘生?選擇,強者喜歡的事情讓威伐斯潦倒的君主苦痛不堪。

  這時背後傳來隱約的談話聲,越來越近。

  “總算要出邊境了!”

  “真想不到,在威伐斯過了這麼多年,還是要回國度過晚年呢!”

  “可不是嘛!誰會料到會有這種怪事發生呢,對吧?”

  “是啊,你說怎麼喝水能把人給喝瘋了的呢?”

  “哎,最可憐那些威伐斯人吶,明知道喝了會瘋,還是拚命搶着喝!那可真是渴得要命了啊!”

  眾異鄉客見了面容憔悴衣衫襤褸坐在樹樁上的小老頭兒都停止了講話開始打量他。諾埃爾微起身——先生們,能告訴我你們所言是什麼水啊如此奇怪?

  “威伐斯新開的泉水唄!幸好我們忍着沒喝,雖然也渴得不行了,但我們馬上就回國了。”

  “都怪他們那該死的國王,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開什麼禍泉又打仗又讓人瘋的!”

  眾人隨聲附和,諾埃爾強忍住一些衝動——那,威伐斯人呢?

  “渴死很多,瘋了很多,剩下的即將渴死或即將瘋掉。”

  “好了,這份上誰都不好過,我們得趕快上路了,在天黑前一定要走出這鬼國家。”

  “再見吧,流浪漢!”

  “流浪漢”便孤獨地坐在樹樁上望着絕望的龜裂的土地,曾經這裡是一條河水呢,還是一片莊稼地?怎麼現在連眼淚都擠不出來?現在已經沒有力氣思考怎麼在世界上存在下去——諾埃爾長坐之後艱難起身,這個抉擇或者符合他自己的潛意識。前面即便是毀滅,也必須鄭重其事地走過去。不是試自己的運氣,也不是滿足虛弱的好奇,而是對生存進行挑戰——與“放棄”一詞完全對立。

  天黑前諾埃爾拖着疲憊不堪的雙腿出現在威伐斯城街道。一切依然熟悉,在昏暗中又無比陌生。走到盡頭便是宮殿,那裡出發,是否終究還要回那裡去?

  遠處一群人手舞足蹈地過來了,像是在歡慶什麼,也像是在爭論着什麼。又有一群人在另一處彷彿互相毆鬥着,大聲嚷叫。一堆黑壓壓的頭顱涌了過來。

  “哈哈!”

  “哈哈哈!”

  有人拍了拍諾埃爾的頭,諾埃爾,威伐斯的國王陛下,皺了下眉頭閃開。

  “怎麼回事?”

  “他怎麼這麼奇怪?”

  “難道他又是一個瘋子?”

  “太不可思議了!每天都有那麼多瘋子出現!”

  “是的,一定是這樣,哈哈!”

  “又是一個瘋子!”

  大家大喊大叫,不一會兒就有密密麻麻的人圍着諾埃爾,他們以他們的手舞足蹈和顛三倒四來表達對他們今天遇到的這個瘋子的行為期待標準,並透露一些不滿情緒。顯然,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和空間中肆意宣洩了。人群里有一個熟悉的面孔問道:“你就是那個瘋子嗎?”——是伯納德。

  “呸!你這個蠢貨!”諾埃爾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受,其餘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有依靠潛意識來支配自己的所有行動。

  “他說他不是嗎?”

  “他說不是就不是了嗎?”又一人道,“難道還是我們瘋了不成!”

  “我看不用想了,這明擺着就是個瘋子……”人們都表示贊同。

  突然有一個人大聲叫起來:“看!這不是我們的國王嘛!”

  眾人驚,啊,果然!

  “啊!是啊!”

  “就是他!國王陛下!”

  “啊!是國王啊!”

  諾埃爾似乎眼前出現一道曙光,心頭隨即一暖。儘管有着堅韌的性格,但淚水還是不自覺地流了下來。隨即,人群中一聲哀嘆——

  “唉,怎麼連國王也瘋了!”

  哀怨四起。是啊,怎麼連國王也瘋了!他們每天都遇到好多瘋子,每天都忙着醫治別人。

  “讓國王喝口泉水吧……”

  “對!”

  “對!對!”

  “國王陛下!請喝口泉水吧!”一個年輕人遞上擰開蓋的水壺,一臉燦爛。他真誠的希望就掛在臉龐上。

  諾埃爾本能地推開水壺。年輕人凶相畢露,惡狠狠地盯着諾埃爾,使後者不寒而慄。

  “綁起來!”

  “對,綁起來喂他喝!”

  “為了國王,對,綁!”

  眾人對瘋子的表現很是失望,於是立即動手捆綁起驚魂未定的諾埃爾,諾埃爾掙扎着叫道:“放開我!你們這些瘋子!放開我!”

  他始終緊閉着嘴巴,任人們費儘力氣千方百計試圖將水灌進他嘴裡。可是,還有意義嗎,他想。還有意義嗎?諾埃爾淚到唇邊,不由自主地張開嘴——久違的液體由喉入胃,癲狂由心而生,隨即狂笑不止。

  眾人由憂變喜,他們終於見到了期待中的一幕,欣喜之色頓時流露於臉龐。全城歡慶,狂躁聲不絕於耳。

  “恭祝國王陛下康復!”

  “恭祝國王陛下康復!!”

  “恭祝國王陛下康復!!!”

  ……

  是夜,天降暴雨,久違的雨水毫不猶豫地插進大地苦悶的體內,一方面慶祝如此完美的結局,另一方面意欲作一次徹底的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