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茜真不知道自己能蹦得那麼高。
去年還放得好好的風箏,怎麼會一個斤斗栽下來,掛在高高的芭葉樹上,她扯了幾下,那線兒也扯斷了。
“完了,沒得玩了,回家吧?”老爸看了看那掛在好幾米高的風箏,多少有些沮喪。
“爸,你幫我把那樹兒搖一搖嘛,興許能搖下來。”
“開什麼玩笑,你以為老爸有那麼大力咩?”老爸說著,已拾起草地上的袋子。
“我要那風箏,去年收藏了一年,好不容易等來春天了,才剛剛拿來放,就……”
“那有什麼辦法,不然你爬上去?”
許茜鼻子一酸就要哭了。
“好啦,好啦,老爸再跟你買一個。走吧?”老爸有些不耐煩地。
“我就要黑鷹嘛(許茜的風箏是一隻鷹呢),牠一個人掛在那高高的樹枝上多可憐,要是下雨牠咋辦?”許茜說著,竟喔喔地哭了起來。
老爸拿她真沒辦法,許茜知道每到這時,天上的星星老爸也得跟她去摘。果然,老爸扔下了手裡的袋子,往樹林那邊走去,不多一會兒,他就拖着根長長的枯樹杈兒走了過來。
“可能不夠高,你得站在我的肩上,再拿這樹杈兒去挑。”老爸說著,已來到巴葉樹下,蹲下身去:“上啊!”他沖許茜喊道,邊做出個母雞下蛋時的姿勢。
許茜不客氣地踏上一隻腳在老爸的肩上,再又踏上一隻,老爸用手抓穩許茜的兩手,慢慢站起后發現那樹杈兒竟忘了拿,再又慢慢蹲下,騰出一隻手來,剛想撿起樹杈兒,許茜尖叫一聲,由他肩上滾到了地上,等爬起來時,鼻子上蹭了團泥。
“哈哈哈……你鼻子上沾了團泥,好看!哈哈哈……”老爸樂得就勢一滾,倒在草地上笑作一團。
“哼哼!你個黑烏鴉,你跟我下來!”許茜“噌”地由草地上跳起,來到巴葉樹下,沖那風箏指手劃腳的一陣亂叫,邊還往上一躥,奇迹發生了,她竟雙腳離開了地面,躥到了那高高的樹枝上,伸手解下了風箏,等她再跌落到草地上時,老爸竟還躺在那側勾着腰,笑得象個燙熟了的龍蝦……
“憑什麼老踩我們的場?一塊兒打不行嗎?”李捷氣不過地說。
“算了吧,單挑不過別人,一塊兒打還不是讓他們卡死,那又有什麼意思。”吳倪向來是個逆來順受的傢伙。
“他們不就是那個叫葉軍的高個兒利害一點嗎,其他的我看也不怎麼樣。”楊子銀邊拍着球邊說。
“唉!回去吧,好不容易佔到場子,象是幫他們占的,真沒勁。”李捷說著,由楊子銀手裡拿過籃球,正想說拜拜,忽見許茜走了過來,他忙轉過身去裝着沒看見,卻被吳倪逮了個正着,說:“李捷,你媳婦來啦,裝什麼裝?”
李捷自顧自地拍球:“啊,你說什麼?”
“裝什麼裝啊,切——”幾個大男孩不約而同地起鬨。
“咦,你們怎麼在這?”許茜也看到了他們,跑了過來:“李捷哥哥,教我打籃球好嗎?”她總這樣叫李捷,其實李捷大她不過半歲,只是個頭兒實在是高,才剛過十三歲,就一米七八,可許茜哥哥哥哥地叫順了口中,李捷真拿她當做了妹妹,當妹妹的時間長了,倆人還真有了點那個。
“打什麼打,哪有場子啊。”楊子銀說。
“那個叫葉軍的好象專踩我們的埸,別人的他不踩。”趙雲有些憤憤地。
“算了吧,誰要我們是爛泥巴呢。”吳倪說。
“什麼爛泥巴?”李捷有些莫名。
“食物鏈吶。”吳倪不屑地揚了揚頭說。
“怎麼食物鏈也扯上了?”楊子銀覺得有趣。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泥巴。咯咯,初三是大魚,初二是小魚,我們不就是爛泥巴了唄?哈哈。”吳倪頗得意自己的這番比喻。
“你才是爛泥巴呢,真沒用。”許茜說著,已由李捷手裡接過籃球,邊拍邊又說:“以後啊,就叫你是爛泥巴。”
“哈哈,對,對,吳泥,吳倪,還諧音呢。”楊子銀笑道。
“你們不是泥巴,有本事去和他們PK呀?”
“去就去,誰怕誰!”許茜還真要去似的。
“算啦,走吧,回家做作業嘍。”趙雲說著就要走。
“去呀,誰不去誰就是爛泥巴。”吳倪不依不饒地。
“去了怎麼說?”許茜毫不示弱地。
“切——就憑你,你的李捷哥哥都不行,你充什麼充?”吳倪十分不屑地。
“算啦,回吧。”李捷說。
“不行,我要去!李捷哥哥,你同我一塊去P,好嗎?”她又衝著吳倪:“贏了你就是吳泥?”
“P不贏呢?”吳倪靠在棵斜斜的樹桿上,翹起二郎腿問。
“我就是唄。”
“哈哈,有意思。許茜要同初三二班的灌籃高手葉軍PK,都聽清楚了吧?”吳倪故意大聲喊道。
“別逗了,走了!”李捷說著就要去拿許茜手裡的籃球,許茜來了個利索的虛晃過人,說:“不行,要簽合同。”
“哈哈,還簽合同。”吳倪見許茜象是要來真的,他從那斜斜的樹桿上站了起來:“上次就讓你們幾個女生逼着我簽了個不許我放屁的合同,弄得我好吃的都不敢吃,今天這個合同我簽!”說著,他一擺肩,背後的書包就跑到了胸前,他取出筆和紙,兩眼看着許茜:“怎麼寫?”
“我來,咯咯。”本來要走了的趙雲又興奮地跑了過來,他從吳倪手裡拿過筆和紙:“怎麼寫?”
幾個男孩都拿眼看着許茜。
“怎麼寫?”許茜毫不含糊地揚了揚下巴,反問吳倪。
“就寫泥巴協議。”吳倪語氣十分的堅定。
“哈哈,笑死我了,泥巴協議。”趙雲一笑,搞得大家也忍不住地笑作一團。
“笑什麼笑?是泥巴協議嘛?”吳倪有些生氣了:“誰輸了誰就是泥巴,不然怎麼寫?”
“哈哈,還在泥巴……”趙雲更樂了。
“好,好,就寫泥巴協議。”許茜笑得直抹眼淚。趙雲笑夠了,就蹲在了一邊,在紙上還真寫了“泥巴協議”幾個字。
“許茜和初三二班的葉軍單挑,如許茜輸了就是泥巴,叫許泥巴。”吳倪說著自己也樂了。
“要是贏了呢?”許茜問。
“我就是。哈哈,那是不可能的。”吳倪開心死了。
“你就不許叫吳倪,改叫污泥?”許茜毫不相讓。
“污泥?!”楊子銀怪叫一聲,大家又都樂了。
“可以。”吳倪說。
“誰去下戰書?”楊子銀添上一句。
“趙雲。”吳倪說。
“什麼時間?”趙雲問。
“明天下午怎麼樣?”楊子銀問。
“不行,後天下午四點。我要多叫些人去,多一些人去踩你這團泥。哈哈!”吳倪高興死了,上次坐在他後面的許茜邀了一大幫的女生,逼他簽的那份不許他放屁,極不平等協議的那口惡氣,總算能出了。
果然,在吳倪的鼓噪下來了不少人,還沒到四點,李捷、許茜、楊子銀、趙雲和幾個同學正在打着半場。看許茜那樣兒真不咋地,吳倪手裡攥着那份“泥巴協議”,得意地站在場邊和人高聲念着,百分之百的人認為今天是一場毫無懸念的PK,因為毫無懸念,大家也就不以為然,只當是看熱鬧。
忽然,人群有些騷動,有人甚至驚呼起:“哇噻,葉軍,帥呆啦!”
隨着葉軍的到來,人群自覺地閃出一條路,他全當沒看見似的自顧自地拍着球走了過來:“踩場!”隨了他的一聲喊,由他身後躥出幾個高個男生已站到了場中。
“今天不是PK嗎?”趙雲走了過去問。
“P什麼K呀,虧你們想得出來。走開!”一個胖胖的初三男生沖趙雲吼道。
“不是說好了的嗎?今天……”趙雲還想說什麼,人群里突然響起歡呼聲,原來是葉軍開始玩起了灌籃。
“哼哼!”許茜發怒了,她徑直衝到籃板下,葉軍正運球飛馳而來,離籃板還幾米遠,他雙腳就已騰空,高揚雙臂,雙掌托球,飛身撲向籃框,正待灌球,許茜突然躥起,竟在空中奪下他手中的籃球,狠狠砸向籃框,那穿網而過的籃球,竟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摔倒在地的葉軍的背上,葉軍大叫一聲,爬在了地上。
靜默,場上長時間的靜默。
落地后的許茜嘻嘻地笑着再又走到籃板下,拍了拍還爬在地上的葉軍的肩,說:“踩場。今天,本初一小女生踩你的場。”
“剛才……剛才是你……”葉軍翻過身來,他怎麼也鬧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撲了個空的?!他更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
“污泥。”趙雲喊了聲。
“是我。”吳倪應了聲。
“污泥。”趙雲再又喊了聲。
“是我。”吳倪再又應了聲。
“算了算了,還是叫你的吳倪吧。只不過再不要把自己說成是爛泥巴了,你都把你自己當做是爛泥巴,別人還不總把你踩在腳下呀。李捷哥哥,我沒說錯吧?”許茜說著,再又嘻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