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真假玉觀音
那年,康熙皇帝做大壽,各地大小官員、王公權貴、封疆大吏紛紛搜羅奇珍異寶,進京為康熙祝壽,藉機邀寵獻媚。
一日,康熙來到大殿內觀賞大臣們送的一箱箱珍奇古玩、名家字畫、珍珠翡翠、瑪瑙玉石,其中的一尊玉觀音引起了他的興趣。這尊觀音像是用八彩玉石雕刻而成,一共八張觀音臉,分別朝向東南西北八個方位,而且最神奇的是,八張臉色彩不一,每一張臉一種顏色。禮部官員告訴康熙,這尊觀音是馬唐知縣馮知儒敬獻的,聽說在十五月圓之夜,將這八臉觀音放在水裡,月光照耀之下,八張臉的表情竟然能夠自動變幻,或喜悅或憂慮,或憤怒或哀愁,十分神奇。
康熙心裡一動,就命人將玉觀音小心包裹好,準備親自送給與他關係十分親密的惠老太妃。惠老太妃曾經照料過年幼喪母的康熙,與康熙情同母子,康熙知道她篤信觀音菩薩,就興沖沖的抱着玉觀音來見惠老太妃。誰知惠老太妃見過玉觀音后,卻笑了:“皇上啊,你這尊玉觀音是贗品。”
贗品?康熙吃了一驚。惠老太妃就叫宮女搬出了一個鑲金木盒,打開盒子,裡面竟然是一模一樣的一尊八臉觀音。康熙吃驚地問:“老太妃,你這尊玉觀音從何而來?”惠老太妃告訴他,是寧平知府許文才為了巴結討好她,讓她為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偷偷送給她的。許文才說這尊觀音在月圓之夜,置於水中,八張觀音臉會幻化出各種表情,她才上來不相信,結果一試,果真如此。天下至寶獨一無二,既然許文才送來的是真,那康熙這尊自然是贗品了。
康熙不信,就等到十五,把兩尊玉觀音放置在御花園的水池內。不久月掛中天,在粼粼池水的蕩漾下,月光一耀,惠老太妃那尊觀音果然八張臉或喜或悲或怒或樂,表情變換神奇。而馮知儒的那尊,卻毫無神奇之處,暗淡無光。
康熙本來想盡個孝心,不料竟然大丟面子,弄了個贗品,立時龍顏大怒,命侍衛將獻假寶的馬唐知縣馮知儒革職查辦。誰知那馮知儒在大牢內整日大喊冤枉,死活不承認自己的玉觀音是假的,反倒說寧平知府許文才的那尊玉觀音是偷竊的他的。康熙聞聽,冷笑一聲,命獄官大刑伺候。可這馮知儒被打得死去活來,就是不鬆口,只說他十分後悔,當初如果他聽從瘋和尚的話,就不會遭受這不白之冤了。
瘋和尚是何人?這馮知儒難道真受了冤枉?康熙起了疑惑。馮知儒就說,當初他從一個玉石商人手裡買了那尊玉觀音不久,他的頂頭上司知府許文才就前來拜訪,一進門就提出要見識一下那尊玉觀音,馮知儒不敢怠慢,馬上取觀音來交給許文才。可這許文才把玩許久,不住讚歎,竟然又提出把玉觀音帶回家裡仔細玩賞幾日。馮知儒一百個不樂意,又不敢得罪知府,只得違心答應。幾日後,許文才還算講信用,按時把玉觀音還給了他。當時恰逢康熙大壽,馮知儒在馬唐知縣的位子一蹲數年得不到升遷,於是他藉機敬獻玉觀音,以謀求陞官。可就在他獻寶當晚,一個瘋和尚告訴他,他那尊玉觀音是假的,馮知儒見那個瘋和尚瘋瘋癲癲,滿口胡言,就沒放在心上。誰料到那尊玉觀音被許文才拿去后,果然施了個掉包計,偷偷弄了個贗品還給他。
康熙不知道馮知儒的話是真是假,就命人把馮知儒和許文才叫到一起,讓他們當眾對質。一見面,馮知儒就罵許文才卑鄙無恥,偷他的玉觀音,許文才不甘示弱,罵馮知儒血口噴人,說玉觀音本來就是他花錢自己買的。兩人惡言相加,最後竟然廝打在一起。康熙大怒,命人暫時把兩人都關起來,之後思忖良久,感到此事難辦,你說你有理,我說我有理,滿朝文武對此也是意見不一,吵吵嚷嚷。
最後還是大臣張廷玉足智多謀,說既然馮知儒提到的那個瘋和尚知道掉包之事,何不找他來說個明白呢?康熙點頭稱是,趕緊讓人快馬去找那個神秘的瘋和尚。
二、瘋和尚不瘋
瘋和尚被帶到,康熙見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赤着一雙大腳,雖然嬉笑怒罵瘋瘋癲癲,但是雙眼卻是炯炯有神,一看就知是韜光養晦,不過是裝瘋賣傻而已。果然,康熙一問他玉觀音之事,瘋和尚果然不瘋了,他沉吟許久說:“這玉觀音到底是姓馮,還是姓許,貧僧先不說破,不過貧僧有一樣寶貝,能分辨天下至寶的真偽優劣,不知道皇上有沒有興趣一觀呢?”
“哦?是什麼寶貝?”康熙來了興緻。瘋和尚就在懷裡摸索了半天,竟然掏出了一截齊腕斷下的人手骨。這截人手骨晶瑩剔透,五指分明,沒有血肉脈絡,從骨質骨紋看去,竟然是件上千年的人骨。
康熙和眾大臣驚異不已,問他:“這不過是一截人手骨,也算寶貝?”瘋和尚嘿嘿一笑:“這可不是一般人骨,而是奇骨,只要把一件寶貝放在它的面前,寶貝是真的,它就會一把抓住,如果是贗品假貨,它會紋絲不動。”天下竟有這樣的奇事?康熙趕緊讓人取來數件寶物,放在瘋和尚面前,他倒要瞧瞧這人骨如何分辨真假。
瘋和尚不慌不忙,嘴裡念念叨叨一番,然後把那根人手骨放到了一件瑪瑙葫蘆上,只聽“咯吱”聲作響,那隻人手竟然“啪”的一聲蜷縮,緊緊抓住了那隻瑪瑙葫蘆。康熙和大臣們一聲驚呼,瘋和尚說:“這件瑪瑙葫蘆是珍品無疑。”之後他掰開人手骨,又把它湊到一柄玉如意上,這次人手骨卻紋絲不動。瘋和尚說:“這柄如意是贗品。”隨後又試了幾次,的確分毫不差。
康熙驚喜不已,又把自己的玉璽放在人手骨面前,只見人手骨迅速抓住玉璽,死不鬆手,瘋和尚掰了半天才掰開,然後意味深長地說:“皇上的玉璽是天下至寶,連它也要用勁死抓啊。”
康熙驚嘆地問:“這人手骨是何來歷,能如此神奇呢?”瘋和尚思忖良久問:“皇上真要知道這人手骨的來歷?”康熙點頭,眾大臣也是饒有興趣地豎起了耳朵。於是瘋和尚說:“要說起此骨的來歷,那真是一段曠世奇聞吶!”
三、亡國的貪骨
話說戰國末年,七國爭雄,其中秦國與趙國最強。那年,秦趙交惡,大戰一觸即發。由於趙國有大將李牧,秦國十分畏懼,於是竟然用重金、美女和古玩珍寶賄賂趙國的大夫郭開。郭開為人極其貪鄙,視錢如命,為了那些賄賂,竟然私通秦國,使用反間計攛掇趙王殺害了忠臣李牧。後來趙國自毀長城,被秦國滅亡。郭開被秦王封為上卿,但是就在他拉着所有受賄的家產去秦國時,被強盜掠殺。強盜們只是搶得郭開的黃金,就裝了整整十四車。
後來為郭開收屍的人中,有個叫公孫無用的人,見郭開雖死,但是一隻手還死死抓住一枚銅錢,於是他就砍下了郭開的那隻手。誰知郭開的這隻手竟然十分神奇,只要把它湊到金銀錢幣和古玩珍寶面前,它就一把抓住,死不鬆手,如果是假錢贗品,它卻毫無反應。公孫無用為了謀個一官半職,把這根人手骨獻給了秦國奸臣趙高,趙高受賄時,怕收到假錢假古玩,就用這跟人手骨鑒別,屢試不爽,貪污受賄的野心也愈加膨脹。後來秦國被趙高所敗,亡了國。這根人手骨連亡趙秦兩國,被視為不詳之物,老百姓都稱它為“亡國貪骨”。
後來那根貪骨流落民間,直到大唐代宗年間,貪骨落到了一個叫元載的手裡。元載是大唐重臣,卻貪賄無度,尤其喜歡受賄珍稀古玩,一次,一個姓馬的縣令送給了他一車木柴。元載大怒,正要發火,手裡的那根貪骨卻一把抓住運送木柴的車轅,怎麼都不鬆手。元載疑惑,命人卸下木柴,果然從車內發現了十幾件珍寶玉石。元載大喜,覺得這根貪骨真是神奇無比,就整日揣在懷裡。後來元載貪賄之事東窗事發,元載被砍了腦袋,那根貪骨被劊子手撿到,偷偷藏了起來。
後來這根貪骨經曆數朝數代,宋朝貪官蔡京、明朝大貪官嚴嵩,亡國太監魏忠賢都曾經暗自收藏,視為珍寶,最後卻都身首異處,亡國敗家。到了大清,瘋和尚的師傅無一禪師在整修廟宇時,從一尊佛像下發現了此骨。無一禪師死後,就把這根骨頭交給了瘋和尚,讓他傳誦貪骨奇事,以警世人。
四、貪骨與警骨
聽罷瘋和尚的講述,康熙盯着那隻貪骨,良久不語。好久才問:“大師講的故事引人入勝,不過這馮知儒與許文才,到底誰才是八臉觀音的真正主人呢?”
瘋和尚不答,反倒笑問:“萬歲,貧僧冒昧,您覺得這尊玉觀音價值如何?”康熙捋須說:“這尊八臉觀音世間罕見,是無價珍寶,幾十萬兩銀子也值。”瘋和尚點頭,又問道:“貧僧再問,咱們大清知府和縣令每年俸祿是多少呢?”“知府每年俸祿九百五十兩,知縣每年四百兩,你問這個作什麼?”康熙疑惑地問。
瘋和尚笑而不答。康熙一想,不禁恍然大悟,立即一拍桌子:“大膽馮知儒許文才,既然你們說玉觀音是你們買的,你們就是做三百年知府知縣,也沒錢花這幾十萬兩銀子買一尊觀音像吧?”
馮知儒和許文才本來聽瘋和尚說貪骨,如今才知道最後瘋和尚竟然繞到了他們自己頭上。是呀!一個知縣知府每年俸祿只有幾百兩,就是不吃不喝也攢不到幾十萬兩吧?兩人此時才發覺上了當,承認玉觀音是自己的,就說明自己貪贓,不承認就說明自己獻假寶蒙蔽皇上。左右是個死,兩人嚇得滿頭大汗,渾身顫慄,不禁癱軟在了當地。
後來康熙派官員一調查,才得知馮知儒與許文才在任上時,貪贓枉法,賣官鬻爵,魚肉百姓。那尊玉觀音本是一戶小百姓家的傳家寶,馮知儒為了得到寶貝,誣陷那戶人家虧欠了人頭稅,把人家全家下獄,抄沒家產,暗地裡偷偷把玉觀音弄到了手裡。後來許文才“借”去玉觀音后,為了私吞,命一個叫劉一手的工匠連夜刻了一尊贗品還給馮知儒,為了怕這劉一手泄露他的陰謀,事後還毒死了劉一手。為了一尊玉觀音,馮許二人巧取豪奪,害死了幾條人命!康熙怒不可遏,命刑部重懲馮許二人,然後將玉觀音又還給了那戶小百姓。
事後,瘋和尚不告而別,只留下了那根貪骨。康熙就命人將貪骨懸挂在大殿上,用來警示百官,他說道:“做官的貪一點,老百姓就苦一片,做官的如果貪一片,老百姓就該揭竿而起了。亡國貪骨,真乃警世良物啊。”後來人們就把貪骨叫做了警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