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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和任何這一城的人一樣,我們都被留滯在光陰道旁,睜着乾巴的眼睛,看四季輪番從身邊經過。我曾想過去美國找哀,但這願望始終沒有達成。或許,那些沒有青春經驗做出來的荒唐事,就算再怎麼成長,也終將無法抹的毫無痕迹,無法逃離其中、置身事外。

  是極靜的夜,卻沒有像先生說的那樣‘圓月已升上中空’,不遠處化工廠排出的煙塵,隨着咸澀的海風迎面吹來,思緒竟被這軟風吹落到記憶中的雜食灘。

  ——那位賣包子的安徽小哥,該是會記得我們的!

  哀在的時候,我們常相伴着去鎮上買包子,安徽小哥總會遞給我一支25一包的黃山,卻換來哀的一陣不滿。

  ‘抽,抽死你,可算得了已了!’

  ‘人家給上煙怎麼能不抽呢, 不禮貌的。’

  ‘是嘛,...’

  ‘ 是啊,還有很多規矩的,比如怎麼接煙,如何點着在人家面前抽。’

  ‘是嘛,...’

  ‘是啊,還比如...,好吧,我錯了,一定少抽。’

  ‘是嘛。’

  哀自然是聽說過我一晚獨一人五包煙的, 所以在煙量的控制上愈加嚴格,而之後,當我在拾起一晚五包煙的豪壯的時候,那是短暫的一段故事。

  就像是安徽小哥旁的阿姨攤雞蛋餅,快的那樣短暫。

  我和哀算是做過幾年同學,那些日子她總會一大早跑到我家,等我刷牙洗臉、睡眼惺忪的吃過早飯,然後同去學校。學校在西邊,徒步約莫有十五分鐘的路程,哀一路上會雞婆的講些昨晚看過些什麼動漫、電視劇的男主角好帥、故事講的好感人此類等等,聽她倒灶,我卻一點不覺得煩。反之,因為是外地轉學生的緣故,她的口音很奇怪,讓我忍俊不禁。

  哀往下壓了壓鴨舌帽,‘昨晚韓劇好(fao)感人哦,結局特慘,看到最後哭死了要。’

  ‘...,是好(hao),看棒子劇,確鑿的賣國賊!’

  ‘放(huang)你的,真的好(fao)慘呢!’

  ...

  倒也不是盡聽她雞婆,我的談資則偏於神鬼,無常鬼故事是講的最多的。哀總說,‘美國是聽不到這些的,可那是我要去的地方’,

  ‘那我就陪你講到美國去!’

  哀聽后滿是歡喜,隨後卻又現愁容,大抵,這就是她說的童言無忌吧。

  哀全名叫哀邇,姓是極少見的,我叫布商。

  國文老師上課點到的時候,總會把我們連着讀,——哀邇布商,似乎這樣能顯出他是讀過《論語》的大儒,我對他卻嗤之以鼻,也不只是他,近乎所有老師都難入我眼。

  這怪伽讓哀覺得我是天生的叛逆者,少不了得罪人,她總是教我,凡事心裡知道就行,不滿也不要表現的太過強烈,我不以為然。於是,本在眼前的吃虧,又往前踏了一步,直撞我的鼻樑骨,九位任課老師,八位聯名到主任那告了我一狀,無非是爛嚼我的一些瑣事,譬如上課遲到,頂撞老師,打架鬥毆,拉幫結派,交社會不良青年...

  教國文的猥瑣老頭算是逮到了機會,大露一番文采,

  ‘尊上聽我一言:一污入水,天下不清。此子不堪之劣,非一日所成,老朽殘軀爛體,實難溫化兩極之冰!若任憑此子造次,人心同化,我校百年大計將傾之日翹首可待,樹人之本一蟲蝕之瓦解冰消!’

  紅頭文件如約而至,我毫不在乎,哀卻傷心了,教我以後老實點,少作。

  此後,那八位老師再見到我時,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原由他們聽到我問的一句‘老師好’,久違的。

  口不由心遲早是會爆發的,老師們安逸久了,也便會自覺的找點事做,於是,這一學年與老師最大的衝突發生了。

  無疑,受傷的還是我,不僅是肉體被拳腳相加的簡單。哀試圖攔下他,至今我還記得,她那時漢子的模樣。

  ...

  後來,我和哀之間的話越來越少。

  那年7月23日,5點49分。哀發來短信,她確鑿是要去美國了,我不曾想過這步光景會到來的如此之快。我似狂的跑到機場,一路上積壓的噓嘆,在到機場后吁吁氣喘掩飾着它被一起宣洩出來,我扯破嗓子向人群喊着‘回來好嗎’,希冀有一個在人群中療傷的人剎的回頭,卻不是驚異的注目我這張充滿無處歸附的面孔。終究,我被認定是不肖,機場的保安將我拖走,人群儘是齒冷,我再也沒看到她。淚滂沱的下來,只顧不及出聲,執頭的保安拉着我,說了兩句,便讓我回去了,他似看慣了這場景。

  24日凌晨,1點。天空出聲哭泣,颱風漫卷着一切,我赤着腳無魂似的走在這條沙礫路,腳下卻毫無痛感。興許心宿的地方早已冥冥留下記號,是無常鬼留下的。我衝進橋洞,便立在那,不再上岸,河水只沒過我的小腿。

  不多久,家人的呼喊便劈開這雨幕,我聽的真切,卻執意不肯露面抑或答應一聲,也不去想像他們在大雨中拿着手電奔走呼喊、尋找每一個可以藏身的角落的模樣。

  終究他們還是找到了我,從手電昏黃燈光照着渾黃的河水開始,接着探進橋洞。河水竟已漲到了我的肚臍上方。

  之後幾天,我在病榻上度過,除了捻着煙抽,拾起那一晚獨一人五包的豪壯,便沒了其他作為。這個夏天,我該是倚靠在長滿大片葉子的樹下的,看瀕死的知了扭動着殘軀,塗炭自己般的嘶喊着命投夏末。我不曾怨過哀,她給我的感情充塞的足以不讓路給怨,只是含糊的說法終究沒有在心頭消解。風一季一季的不休不息,停了又走,它吹拂過的地方愈加清朗,即是我捻在手裡的煙也是。哀走後的日子是吃辛吃苦的,但我始終不能扔開所想,只心安的拖着渾身桎梏,朝西方行着。

  事情過去多年了,朋友突然捎來一通電話,說是見到哀了,只一面,她還是七歲的樣子。

  頭頂的黑雲翻滾着,風凌冽的包含着海鷗的啾鳴聲,哀棕褐色的短流海下,仍是舊日熟悉的悲傷神情。她望着西方,——faraway。那是任憑我拼力卻不能達到的,沒有燈塔,沒有哀的地方。

  后:無論哀在哪,我都相信此刻七海的風此刻正吹拂着我們,共通。

  2014.7.25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