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逃出那惡夢般房子的那一刻,天空猛然響起一連串的驚雷,閃電像一條渾身帶火的赤練蛇,一次又一次地掠過天空,在烏雲里翻滾。她嚇得驚慌失措,抱頭狂奔,快速躲在了一家小店的屋檐下。雨,接踵而至,如白練似的傾瀉下來,澆得行人都睜不開眼眼睛。她傻愣愣地望着這肆虐的雷雨,驚魂未定,手捂着怦跳不己的胸口,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吃驚這場夏雨來得太突然,就和剛才自己險遭不測的惡夢一樣,令人猝不及防。
他未對她施暴前,依然是一位道貌岸然的君子,舉止文雅、風度翩翩。然而,當他剝去偽裝、露出猙獰面目時,卻又是一頭兇猛的野獸。
她是經不住他一番花言巧語,以及他百般炫耀的那套豪華住房的誘惑,欣然答應來他家看看的。今天下午,她和他在上海最好的舞廳“百樂門”跳了一場舞,然後就乘上他那輛黑色的“奔馳”,直奔目的地。
在他那寬敞明亮的客廳里,她飲着法國紅酒,觀賞着那意大利風格的裝潢和傢俱,心裡油然泛起一陣羨慕。當她感覺時候己晚,向他提出告辭時,冷不防,他從後面用力抱住了她,未等她反映過來,他己將她拖進了卧室。她嚇得花容失色,一邊拚命掙扎着,一邊顫抖地問:
“放手!你,你要幹什麼?”
“我愛你,琴琴!你太讓我渴望了。”他瞪着血紅的眼珠,急促地說。
她即刻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她驚恐地叫喊着,但開着的音響聲,將她的叫喊完全淹沒。她的掙扎也是徒勞的,因為在窮凶極惡的歹徒手裡,她猶如老鷹爪下的小雞。很快,她那件低領的真絲襯衫被剝去了,接着,又被扯下了乳罩……
就在他脫下衣褲,準備向她撲來的那一刻,絕望中她看見床邊柜上有一隻高腳酒杯,她猛然將它抓起,用力在牆壁上一擊,玻璃杯碎了,她將鋒利的杯口對準自己的頸部,厲聲說:“你要是再向前一步,我就死給你看。”
顯然,他被她的舉止鎮住了,不知所措地望着她,欲脫的一隻褲腳還纏繞在腿上。他的獸慾頓時消退了不少,結結巴巴地道:“對,對不起!琴琴,你別這樣,我,我是和你鬧着玩的。”
“我總算看清了你的嘴臉。我一直把你看作正人君子,原來你竟是這種東西……”
她迅速穿起衣服,一隻手推開房門,一隻手仍舉着殘破的酒杯:“讓開,讓我走,否則……”
他懵然地躲閃在一旁,她飛快地打開一扇又一扇門,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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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相識,源於去年春天的一場舞會。
她原先並沒有起舞弄姿的喜好,緣起產後身體驟然發福,她感到不安。單位小姐妹告訴她:減肥的捷徑有兩種,一是健美,比如做瑜伽;二是跳舞,最好是熱烈奔放的舞。她考慮再三,還是選擇了跳舞,因為跳舞便捷,不受場地限制,費用相對也低。起初,她只是在附近的公園,跟人家學跳華爾茲、倫巴,嘗到了甜頭,又學會了多種標舞,比如:吉特巴、探戈、牛仔等等,並將舞台移到了一些正規的娛樂場所。跳舞不僅讓她甩掉了一身的贅肉、青春煥發、充滿活力,而且愈加嫵媚動人,她身前身後總有那麼多男人色迷迷的眼光。
她從此沉湎於跳舞,以至於空閑時間都打發在了這方面。她不滿足出沒於一些低檔次的娛樂場所,腳自然而然地跨進了原先她奢望的高檔舞廳。高檔舞廳是有錢人或有身份的人去的娛樂場所,於是,她在翩翩起舞的人群里認識了他。
在這著名的“百樂門”舞池,他是個常客,不僅因為他有錢,出手闊綽,而且他舞技出眾,什麼樣的舞他都會跳。所以,他的身旁總有那麼一大幫女粉絲相隨。
開始,她是以仰慕的態度,兀自坐在角落裡欣賞他的舞姿的,沒有半點非分之想。然而,出乎意料,竟是他主動邀請她走進華麗的舞池的。當他彬彬有禮地向她伸出手時,她着實吃了一驚,當他摟着她翩翩起舞時,她的臉上泛起了幸福的紅暈。
從此,在輕歌曼舞中,她和他相識;在花前月下,她和他之間有了更多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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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瀉的雨,像一匹奔騰的烈馬,在發泄了暴怒的脾氣后,終於平靜了。雨,漸漸變小了,雷聲,也漸漸遠去。此時,己是晚上9點多鐘。她稍稍理了理自己潮濕且凌亂的衣衫,倉促地攔了輛出租車,向自己家的方向駛去。
車在一條狹長的弄堂口停下,她匆匆穿進弄堂,在其中一扇漆黑的大門前駐足,她掏出鑰匙緩緩地打開了門。
這是一幢上海典型的石庫門房子,己為數不多,裡面雖然設施破舊,房屋結構簡陋,但歷史悠久,己作為上海標誌性建築被保存了下來。她住在底樓,進門就是一個小巧精緻的天井。她打開正中間一扇內門,屋裡一片寂靜,一隻小壁燈閃着微弱的光,可以隱隱約約地看見屋裡的擺設,她明白這是丈夫特地給她留下的,無論她多麼晚回來,都會看到這盞溫馨的小燈。
她不想撳開大燈,怕影響家人的休息。她輕輕地挪動一張椅子坐下,無意中瞥見桌上還擱着幾隻碗,碗口都用保鮮膜封着。她掀開一隻碗口,裡面糖醋小排骨的香味霎時溢了出來。她知道這是丈夫怕她餓了,給她留的晚餐,她鼻子一酸,眼淚滴落了下來。她無聲無息地坐在桌子旁,讓自己呆坐在黑夜裡,整理着紊亂的思緒。
她在這幢石庫門房子里生活了將近八年,當初嫁到這裡,完全是出於無奈,那年她己30有1,屬於標準的“剩女”,在父母的壓力下,她只好聽從父母的安排,嫁給了當廚師的丈夫。
丈夫現在與她同齡,也是36歲,在一家中等規模的酒店裡掌勺,收入卻比她高不了多少,但她不計較這些。在她看來,男人只要有事業、要求上進,也行了。然而,婚後沒多久,她發現丈夫除了勤快外,並沒有多少上進性。平時不看報不讀書,也不鑽研專業技術,烹調技藝一直停留在二級水平。她同時覺得丈夫很俗,除了喜歡抽煙喝酒打牌,沒有一樣高雅的業餘愛好,倆人說不到一塊去,同床異夢,她感到很失望,悔不當初沒掂量再三,輕率地嫁給了這個俗人。所以,她時常會為一些瑣事、煩心事,莫名其妙地和丈夫吵架。丈夫雖然長得五大三粗的,但脾氣卻出奇的好,處處讓着她,所以,夫妻吵架往往雷聲大雨點小,不了了之。
丈夫和公婆都很反對她跳舞,但她仍我行我素,逼急了,她會扔出一句:“離婚可以,舞不能不跳。”因此,丈夫和公婆也只能眼開眼閉,忍氣吞聲,因為誰都不願意為此將家庭搞得四分五裂。
卧室里傳來丈夫陣陣鼾聲,她悄悄來到卧室,擰開檯燈,只見吊扇呼呼地開着,5歲的兒子和丈夫都赤膊睡在地板上。她將落下的毛巾毯一一給他倆蓋上。此時丈夫醒了,睡眼醒忪地看了她一下,騰地坐了起來:
“你回來了?吃了嗎?”
她默默地點了點頭。
丈夫指了指寫字檯上說:“我今天到徐家匯逛了一圈,總算在東方商廈尋覓到一套很漂亮的薄紗衣裙,很適合你跳舞穿,你看看行嗎?”
她疑惑地看着丈夫:“我啥時讓你給我買衣服了?”
丈夫不解地盯着她的臉說:“不是前些日子,你在看舞林大會電視節目時,很羨慕人家穿的那身衣服的嗎?一直嘀咕說自己沒有好看的衣服。所以,我尋思着就給你買了。如果你覺得不合適,也可以退掉,反正我己和營業員打過招呼。”
她打開衣包裝盒一看,這衣服竟和舞林大會比賽那女舞者穿的款式一模一樣,性感漂亮、絢麗多彩。她心存感激地朝丈夫投去溫柔的一瞥:“謝謝你!真不錯。不過,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是頭一回主動給我買這衣服。”
丈夫憨厚地笑了:“其實,我和我父母並不是反對你跳舞,而是怕……”
“怕我出軌是吧?你放心,我是有頭腦的人,身正不怕鞋歪……”她動情地說。
丈夫衝動地上前一把抱着了她,喃喃道:“謝謝!老婆,真謝謝你!過去,是我誤解了你。你放心,今後對你跳舞我決不會再說二話。”
她也情不自禁地摟着了丈夫,熱淚盈眶:“對不起!老公,是我不好,太任性,總讓你和爸媽操心。從現在開始,我決定不再跳舞了,想和你一起將家裡好好打理一下,盡點我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