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胡鄉長剛打開辦公室的門,忽見有張紙條從門縫滑落到地上,拾起一看,上面寫着:“十萬火急,今天新棋村要出亂子!”
胡鄉長一下愣了,心想:“多年來,全鄉的工作都是上游。因而一把手要提拔了,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岔子,自己的升遷可就沒有戲了。”
以前,新棋村叫棋村,一條小河南北穿過,村子一分為二,天長日久,形成了東棋村和西棋村。眼下,時興村莊合併,東、西棋村又合二為一,取名為新棋村。
明清時期,棋村就尚棋成風,村子里大人小孩幾乎都會下象棋,誰家出了象棋好手,不光爹娘臉上光彩,親朋好友也會感到榮耀。還有個習俗流傳至今,就是遇有爭議的事情,賭棋決鬥,贏的一方說了算。
在腦子裡把新棋村的事情過了幾遍電影,胡鄉長也沒有理出個頭緒來,決定還是讓秘書先去打聽打聽再說。不一會兒,秘書回了電話:“問題出在選村長這件事上,新棋村兩伙村民在較勁。一方認為,原東棋村叫小兵的小夥子票多當選,村長不能另找。另一方認為,依照村俗,村長誰來當應該賭棋,原西棋村叫虎子的小青年聰明,棋下得好,才是合適的村長。雙方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讓誰。”胡鄉長明白這個問題處理不好,真的會出現亂子,上訪、打群架……
怎麼解開這個死結,胡鄉長心裡沒有底,救急如救火,不容多想,趕緊喊上秘書驅車趕往新棋村。
不長時間,來到了村委大院,那裡早已聚滿了人,吵吵嚷嚷,擠擠碰碰,像逢大集一樣熱鬧。村委辦公室里的桌子上已擺好了棋,小兵和虎子也已相對而坐,一場大戰即將開始。知道根底的人清楚,這兩個人鬥起棋來,誰勝誰負很難說。因為,小兵在全省農運會上奪過冠軍,虎子新得了個“市級棋王”的稱號,他們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
見此情景,胡鄉長快步走進去想搭個話好做工作,卻碰了個軟釘子。有一個老人說:“鄉長大人,你想做調解的中間人嗎?按規矩,你要和他們賭棋,你是父母官讓你一步,和棋也算你贏,到時候都聽你的。”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原來胡鄉長有一個外號叫“胡司令”,那是他初到棋村不知深淺,和一個孩子下棋,被殺得只剩一個光桿老將,從此,這個貶低他棋臭的名頭就傳開了。現在,讓他和兩大高手過招,是明擺着想看他的笑話,目的是讓他知難而退。
胡鄉長當然聽出來了人家話裡有話,尷尬地站在那裡,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時,秘書忙過來打圓場,把鄉長拽到一邊,小聲嘀咕了一陣。
轉過身來,胡鄉長來了精神,大聲說:“鄉親們,我今天豁出去了,以一對二,和小兵、虎子賭棋,如果敗了,馬上走人。”人們又是一陣大笑,相信他連和棋的機會都不會有。
按胡鄉長的要求,比賽在相鄰的兩個單間進行,小兵在東屋,隔壁是虎子,胡鄉長和兩個人下棋就要來回走動,其他人遠離賽場,不能看棋,以免打擾。
很快,院子里靜了下來,人們都伸長脖子等待着比賽結果。
在東屋裡,不知道胡鄉長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硬是讓對方執紅,小兵無奈只得先行,拱了一步七路兵。胡鄉長正要走棋,手機響了,到外邊接完電話回來,才還了一步卒底炮。紅方再左炮平中,成仙人指路轉中炮開局,胡鄉長應的是卒底炮飛右象。這樣拳來腳去,漸入中局,沒有把胡鄉長放在眼裡的冠軍一不小心,竟然丟了一仕,局勢陡然吃緊。處在劣勢,小兵絲毫不敢大意了,左跟右隨,拚命兌換,才吃力地下成了“單車保帥”的例和。
隔壁的虎子坐在棋桌前,只見胡鄉長也不說話,摸棋就走,搶先動手。虎子一點也不在乎,心想:“讓你一先不礙事,對你胡鄉長來說,讓你雙馬也可以在三十步之內吃掉你的老帥。”可是,萬萬沒有料到,二十多步下來,局面還是膠着狀態,虎子暗自吃驚:“胡鄉長走的着法怎麼很專業,都是全國賽的最新變化,不是今天有備而來,熟記棋譜,一定會栽得鼻青臉腫,棋王的面子也丟大了。”
虎子不得不睜大眼睛,使出渾身解數來應對越來越複雜的變化。奇怪了,不論虎子怎麼下套子、使絆子,胡鄉長就是不鑽口袋、不上當,直纏得虎子心驚肉跳、冷汗直冒。虎子已經不能速戰速決了,步法不穩,一陣刺刀見紅,先前的丁點優勢,轉眼間化為烏有,再想組織進攻已經是無兵可用,虎子被迫簽下和約。
胡鄉長走出了棋室,小兵和虎子還在對着殘棋發獃。
看到比賽結束,人們向前湧來,聽說“胡司令”下和了冠軍、棋王,一時間,你看我,我看你,都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這個時候,胡鄉長開口講話了:“各位父老鄉親,現在我說三件事:一是村長還是小兵的,二是成立村象棋協會由虎子來當會長,三是請大家散場回家。”話音一落,先是支持小兵的人帶頭鼓掌,后是虎子的支持者歡呼雀躍,最後整個院子鼓掌聲、歡呼聲經久不息。
村民們都心滿意足地回家了,擁護虎子的人們更是興高采烈,感到在新棋村當會長比村長更有面子。
胡鄉長一行也離開了新棋村,在路上,司機迷惑地問胡鄉長下棋的秘訣,胡鄉長笑着說:“都是秘書出的好主意,讓小兵先行我可以學他的走法去對付虎子,再借虎子後走的棋步回敬小兵,實際上是他們在下棋。當然戰績不會出現意外,只有兩盤和棋、一勝一負這兩種情況發生,一勝一負對我來講也是打成平手,最後都是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