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跟我打電話訴苦:“侄呀,你叔都七十了,你嬸背也駝了,家中就一兩畝薄地,不夠糊口。蘭花妹子又要開學了,這400元學費可咋辦呀?”
蘭花是二叔撿回的孤女,上高中。聽出二叔聲音中的焦灼。我說:“不要急,民政局有我一位朋友,叫代芬,是副局長,等哪一天空閑了,把她約出來喝杯茶,讓她給想想辦法。”二叔自然高興,連連說:“那就來我們二泉山莊吧,這裡地地道道的農家菜,很實惠的,到時我買單。”
“你買單?”我驚訝。
二叔苦笑笑:“人家好心幫我,可不能讓人家來了空坐一坐呀。”
二叔憨厚,給碗白開水他也會感動得哆嗦。我找了代芬,沒想到跟她一說,她很爽快,當即便拍了胸脯,說不就解決一對孤寡老人一個養女的學費么?沒事兒!
我心頭暖乎乎的,忙說:“約個時間,二叔請你去二泉山莊喝茶。”
“二泉山莊?”代芬高興了,連說,“那可是一個神仙居住的地方呀,到時一定去。”
約定的日子,我回了一趟老家。二叔高興了,吩咐蘭花,等城裡的阿姨來了之後,小嘴一定得甜一點,有禮貌一點,人家是你的大恩人。
隨後,我跟二叔去二泉山莊等候代芬的到來。二泉山莊是一個城裡人開發的避暑山莊,可餐飲、住宿、釣魚、滑冰、水上遊樂。吃飯是每人30元,玩樂另計。二叔交代我:“侄哪,喝茶這事兒,叔就交給你了,待會兒人家來了,你好生地陪人家一陪,人家難得來一趟。”隨後,二叔又從荷包中摸索半天,摸出兩張皺巴巴的票子說,“60元,先給你了。”
不一會兒,代芬打電話說他們來了。我出去,驚了驚:門外,那種五人座的小甲殼車居然有兩輛。車裡,坐滿了認識的不認識的男男女女七八個。
怎麼這麼多人?代芬從車中探出頭,向我介紹說:“這是統計局的張姐,這是審計局的易妹,這是環保局的李哥,這是財政局的趙弟,這是……幾乎都是各機關各部門的在職職員。一一介紹完畢,又笑着問我:“兄弟呀,兄弟姐妹們一聽說你那二叔收養了一個孤女,便嚷嚷着要跟來,感受感受一點兒愛心,你二叔不會介意這麼多人吧?”
“那哪能呢?”我口中這樣說,心中卻一格登:來這麼多人,二叔招架得住嗎?
一伙人魚貫而入。二叔從廚廳中出來,一見這麼多人,臉色明顯就變了,寬厚的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簡短地問了問二叔的情況,又手拉手問了問蘭花,代芬便打包票,說這是我們民政局義不容辭的事兒,放心吧老人家,回去后我就着手給您解決。
但二叔依然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開飯後,代芬他們都很活躍,誇耀二泉山莊的菜好吃,泉水燒的湯更是鮮美。酒足飯飽,他們又邀約着去湖心划船,滑冰場滑冰,一下午都嘰嘰喳喳的,直忙到天黑。
臨走,買單,飯菜每人30元,划船每人20元,好傢夥,一共500元。找二叔,誰知他竟不見了。
只看見一張二叔留下的字條:“侄,叔走了,叔沒想到來這麼多人。那單還是讓他們自己買吧。原以為就村裡、鄉里有個別的幹部借辦事的機會下來白吃,沒想到城裡的幹部比他們還狠。叔窮,就算給我解決了蘭花的學費,可那麼大一筆單叫我咋辦呀?”
這下,輪到我哭笑不得了。我能讓代芬他們自己買單嗎?我只得自掏腰包,去吧台處將賬結了。
臨走,代芬驚訝地問我:“咦,你叔呢?”
還說哩,人家讓你嚇跑啦,我心中這樣想,口中卻說他有事臨時先走了。
“讓你叔放心,小蘭花那事兒我會放在心上的。”代芬對我說,隨後遞給我一個信封,“這是我們幾個哥們姐們一點心意,也托你轉交你叔,並代我們謝謝他,讓我們在這裡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周末。”
信封里,是5000元錢。我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