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在一家合資公司做主管,是名副其實的“白骨精”——白領,骨幹,精英。阿黎很忙,但再忙也會抽出時間輕鬆一下。她喜歡去酒吧,每個周末都會在星巴克逗留兩小時。那樣的酒吧,出入的大都是有品位的男人,其中不乏家資豐厚的鑽貴。其實,阿黎有自己的目的,她潛意識裡是想從那兒開始,談一場有藝術的愛、有結果和未來的愛。跟有品位的男人調情,跟俗氣的有錢人談物質和結婚,這是大多數女人的論調,但如果二者兼得呢?那豈不更完美!這就是阿黎的心愿。
漸漸地,阿黎發現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開始注意到她。她坐在窗邊,漫不經心地朝他瞟一眼,發現他穿着范思哲的休閑西裝,襯衣是LOGO的。阿黎經常研究時尚雜誌,知道哪些品牌是財富的象徵。他也是獨自一人,一杯咖啡,一本休閑雜誌攤在桌上。阿黎朝他微微一笑,他也笑着沖她點點頭。他笑起來顯得溫和,從容,很有紳士風度。阿黎心動了一下,暗自揣測。等他起身,阿黎從窗口看到他走向一輛勞斯萊斯牌轎車。
再在酒吧相遇,阿黎特意拿了一本《學習的革命》。這是本過時的書,但讀它的女人卻很少,所以,阿黎知道它能幫自己吸引男人的眼球。他又來了,阿黎專心致志地看書,手端咖啡的時候,書里掉出了一張照片。是阿黎的藝術照,恰好飄落到那個男人的腳下。他拾起照片,端詳着,走到她桌邊,微笑着說:“真漂亮,很迷人。”
阿黎笑着說:“謝謝。”
那天兩人聊了二十分鐘。聰明的阿黎知道第一次必須矜持,驕傲和自信是女人僅次於容貌之外的最佳飾品。他要送她,阿黎婉言謝絕。但阿黎在桌上留下一張餐巾紙,上面有她的口紅唇印,還有她的電話。這是她對他表示好感的特殊方式,她要把聰明顯示在無數個細節上。
以後,每個周末阿黎都會和那個開勞斯萊斯轎車的人約會。阿黎很高傲,從未問過他的公司,他的事業,她不想叫他認為她是個物質女人。她甚至沒要過他的名片,他姓林,她稱呼他為林先生。但阿黎確信自己淘到了金礦,從他的言辭談吐,從他的舉止作派,從他的衣着修飾,她知道他一定是個鑽貴男人。在阿黎的婚戀字典里,愛情是耗材,婚姻是礦產,所以她更樂於擔任礦工,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一次徒勞無功的純精神戀愛上。看得出,男人欣賞她,對她很用心。
阿黎公司長年與一家五星級酒店有聯繫,是他們的重要客戶。這次,對方提出了苛刻的條件,讓阿黎上司很為難。為接續下一年的合同,阿黎代表公司去談判。阿黎思維敏捷,精明果斷,又不失熱情真誠,本來應該是火藥味很濃的談判卻比想象中順利得多,雙方在愉快的氛圍中籤署了下一年的合同。與阿黎談判的是酒店副總,但阿黎看到會客廳有視頻裝置,所以,也許酒店老總也在密切關注這場談判。阿黎自信地笑,她一點兒都不在乎人家怎麼研究她。
一星期後,那家合作的酒店舉辦年終酒會。酒店老總點名邀請阿黎參加,阿黎有點兒受寵若驚。酒店經理直接打電話給她,說老總很欣賞她的幹練和口才,點名邀請她。
“他真的這麼說?”
“是。告訴我地址,他八點鐘派司機過去接你。”經理說。
阿黎興奮難耐。雖然她目前在這家公司已經做得很好,但對主動伸過來的橄欖枝當然不能拒絕。現在競爭這麼激烈,她懂得為自己留條後路。而且,據說那家酒店老總很年輕,如果能把自己的夢想放飛在他的耳邊……阿黎想想都要眼熱心跳。她把衣櫃全打開,從中挑選最時宜的衣服。她要把自己裝扮得美麗,優雅,有個性。這樣的酒會,是身份地位的顯示,是聰明才貌的比拼。
阿黎精心地化了妝,穿一套夏奈爾的名貴晚禮服。八點鐘,她下樓。
那輛熟悉的勞斯萊斯牌轎車停在樓下。阿黎吃了一驚。
她走下台階,每一步都像踩在沙灘上。替她開車門的,竟是林先生。阿黎呆住,半天都無話可說。天啊,她心儀的鑽貴男人,她淘到的金礦,竟是酒店老總的司機。原來每個周末他開着老總的車去酒吧,原來他的修養與談吐不過是受了老總的熏染。這一切,竟像是騙局。
阿黎覺得自己的心像被一盆冷水澆透了。她姿勢僵硬地上車,一句禮貌客套的話都沒有。她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居然對一個司機表示了曖昧,這簡直是對她智商的巨大諷刺。
司機一路試着找些話說,但阿黎一言不發,她最大限度地剋制自己,她要自己保持風度。但當司機問她為什麼不高興時,阿黎的憤怒還是爆發了,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刺着他:“你難道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你為什麼不去茶店裡去泡女人?為什麼不去按摩店裡尋找艷遇?那兒才有你想要的,那兒才是你該出入的場所。要不要我來告訴你你的身份和地位?”
男人愣住了,半晌才說:“難道我就不能去星巴克?”
阿黎冷笑,“你當然能。趕大車的也能。”
面對阿黎的刻薄,司機嘆了口氣,不再多話。
進了酒會,阿黎興緻盎然。她穿梭於政界商界名流之間,將自己的魅力展現得淋漓盡致。她的智商註定了她善於周旋,她的機智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這是勞累的一晚,也是興奮的一晚,唯一的遺憾是,酒店的老總沒有出席。
酒會結束,阿黎隨着人流步出酒店。站在眾多豪華私家車的人流中,阿黎有點兒沮喪。她沒有自己的車,這是件多麼寒酸的事。
這時,那輛勞斯萊斯牌轎車又停在了她身邊。阿黎不情願地走過去,她寧願坐出租車。但穿着名貴晚裝、尖細的高跟鞋,卻到大馬路上攔出租車,這該多麼煞風景!
司機拉開車門,阿黎一直低着頭。坐進車,她才發現司機不是那個姓林的男人。
“你們老總有兩個司機?”阿黎問。
“不,就我一個。”陌生男人說。
“那、那來的時候,接我的是誰?”阿黎疑惑。
“那是我們老總。”陌生男人答,“他臨時改主意,要我去接另外一個客人,他親自去接的您。”
阿黎的頭一下子有點兒眩暈,眼前也一片模糊。
“現在,他要我送您回家。他說您喝得太多了,該去茶店醒醒酒。”
阿黎的臉一點點紅了,直至紅透,像放了塊烙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