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著了
睡著了
沉沉的睡著了
安祥寧靜
彷彿塵世的一切
都與她無關了
無關了
爺爺打趣到：
“去叫奶奶起來吃飯”
稚嫩的我
無邪的我
信以為真
信以為真
開始搖動她的身體
搖動她的身體
用儘力氣喊到
用儘力氣喊到
“奶奶，起來吃飯了，
奶奶，起來吃飯了”
可是，她始終閉着眼睛
始終閉着眼睛
一動也不動
一動也不動
彷彿要這麼沉睡一個世紀
我急了，我急了
她不理我，不理我
我無辜的，無辜的
看着爺爺，看着爺爺
他笑了笑
抓給了我一把花生
說，你喂她，你喂她
我開始剝着花生
剝着花生
往她嘴裡塞
往她嘴裡塞
她的嘴像被萬能膠粘住了一樣
始終塞不進去，塞不進去
我又氣又惱，又氣又惱
我不明白，不明白
為什麼她沒有反應，沒有反應
直到，直到
第二天，第二天
爸爸、伯伯、姑媽~
他們都來了，都來了
我們一起，一起
來到了一個地方
一個地方
一個死人歸宿的地方
一個活人悲傷的地方
可是
那時我太年幼，太年幼
不懂何謂死亡，何謂死亡
不懂何謂火葬，何謂火葬
只是被帶到這，只是被帶到這
她被抬出來了
她被抬出來了
躺在一張單架上
被爸爸和伯伯高舉着，高舉着
她一身嶄新
一身嶄新
連鞋子都是新的，新的
她的頭髮，她的頭髮
她的臉，她的臉
都梳理得乾乾淨淨
都梳理得乾乾淨淨
她還是那樣睡着，那樣睡着
依然安祥，依然安祥
“咣”的一聲
什麼響了
是一道鐵門打開了
裡面燃着熊熊大火
彷彿要把人吞掉
彷彿要把人吞掉
燒得—
很旺，很旺
很猛，很猛
很烈，很烈
我感覺到一種，一種
前所未有的，前所未有的
強烈恐懼，強烈恐懼
鋪天蓋地，鋪天蓋地
我一瞬間，一瞬間
意識到，意識到
這是要準備將她燒掉
這是要準備將她燒掉
我開始不停哭鬧
不停的哭鬧
央求父親別把她燒掉
別把她燒掉
但是
最後，最後
她還是被
她還是被
放到了那條黑黑的帶子上
那條黑黑的帶子
開始滾動，開始滾動
她順流而下，順流而下
進入了，進入了
那遍火海，那遍火海
那遍汪洋，那遍汪洋
我知道，我知道
她的身體，她的身體
已經在裡面被燒焦，被燒焦
她的皮膚，皮膚
再也不復光潔，不復光潔
她的的肌肉，肌肉
她的骨頭，骨頭
她的筋脈，筋脈
會伴隨火焰，伴隨火焰
一起，一起
“噼叭”作響
“噼叭”作響
我在想，我在想
她會疼嗎，她會疼嗎
她的身體，她的身體
在火爐中，在火爐中
慢慢溶化，慢慢溶化
最終，最終
變成了一攤灰燼
變成了一攤灰燼
從此，永遠消失
從此，永遠消失
我的親人，我的親人
你已離去了25年
你已離去了25年
可是，你在我記憶中
記憶中
依然清晰
依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