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接到家安的電話,說要來曲阜玩,順便看我。彼時我正上完第一節課,接完電話,腦袋一陣嗡嗡,冷風一過,曾經模糊的記憶倏爾清晰起來。
三年前初遇家安的時候,我正在南西六路的植物園,一左一右挽着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帥小伙,停在一叢不知名的花樹前,吵嚷着要吃草莓味的冰激凌。兩張一模一樣的臉,穆楠面露寵溺,炘南則是一臉鄙夷。
遇見雙胞胎,都會想多看一眼的吧。我回頭的時候正看見家安頗有興味的眼神在打量我們,確切的說,是打量那兩個傢伙。因為炘南的鄙夷我暗暗生氣,瞪了他一眼,然後拉着穆楠走向對面的商店,留下炘南在我們身後絮叨,“死丫頭,回家收拾你”。
我笑,回家,指不定誰收拾誰。
三分鐘后,我與穆楠出來,順便給炘南帶了一支山楂味兒的棒冰,而路旁的一株垂柳下,背着相機的家安與炘南已經在聊着了。走過去,把棒冰扔給看我一臉不爽的炘南,我便要拉着穆楠走開,家安卻看着穆楠先開了口,“嗨,我是林家安,你們是雙胞胎?”
我當下就在想,好爛的開場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好吧。
穆楠維持一慣的溫和,笑着點了點頭,“我叫李穆楠,炘南的哥哥,這是我們的小妹妹。”
抬頭瞥見家安驚詫的表情,“三胞胎?”
“誰跟他(她)是三胞胎”!
我與炘南難得默契。
穆楠頗頭疼的看了看我與炘南,然後向家安抱歉的一笑。瞥了一眼炘南,我淡淡然開口,“我們只是一塊長大而已!”
看着家安一幅瞭然的表情,我心情大好,原先炘南不准我吃草莓冰激凌的憤慨也一掃而光。四個年級相仿的人於是結伴遊玩。
家安是河南人,老家是山東淄博的,與我同級,高考後跟爸媽回來老家見見親戚朋友,在開學前會住在張店。因了同經歷高考,我與家安有許多共同話題,而彼時炘南與穆楠已經在暨大讀了一年大學了。記得那天說了好多話,各自的老師,同學,學校,還有父母。時間在我與家安滔滔不絕地談話中一點點溜走,直到炘南不耐煩地拽我,要我看手機,叔叔已經發來3條短信要我們回家了。
終於決定回去。與家安道別時,彼此互換了聯繫方式,在炘南的示意下我留了。臨行前家安問我要手機號,我不以為意,說有就夠了。那時是想,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以後也不會有多大交集,沒必要掏根掏底。
回憶這東西,一沾就上癮,家安的一個電話,又讓我想起了三年前的初次相見。那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我們唯一的一次見面。以後聊,所說無非是各自在大學的際遇如何。其實家安與穆楠很像,都是那種溫和的男生,乾淨的笑容讓人但覺暖心。我和穆楠與家安一直是聯繫,倒是炘南與他一直有電話往來。
有時候很討厭炘南的大嘴巴,口無遮攔,總會在無意識中把周邊的人給賣了。高三複習那年住校,每兩周回一次家,我總會搭最後一班車回去,拖得很晚很晚。那時迷上了素描,我纏着學美術的一位同學教我,嬸嬸生日那天炘南來接我去他家,被他撞見了,這傢伙答應了給我保密,結果第三天叔叔嬸嬸就都知道了,繼而昭告天下。所幸爸媽沒有追究,然我心裡卻是記下了。之後,穆楠交女朋友了被父母逼問,我考試沒考好了被大家取笑,我家親弟弟又幹了什麼小糗事,無一例外,都是由炘南嘴裡傳出來。現在,隔了好久好久的時光,我從未對家安說起過手機號,家安竟聯繫到我,在接起電話聽他講那句,“嗨,是我家安”時,我已經瞭然於胸,定是炘南告訴他的。
然而不是。
電話中的家安聲音頗有些高昂,似乎很是興奮。他說決定出遊的時候並沒有特意想到什麼地方,在翻看好友時看到我的頭像,就想到來我就讀的曲阜玩玩,順便看看幾近三年未見的我現在是什麼模樣。聽他這樣講,我心裡一顫,給穆楠打電話,告訴他家安要來的事,穆楠聲音很寧靜,“嗯,我知道,是我把你的電話告訴他的”。
怎麼會,我一直以為,是炘南。
我不禁一陣頭疼。
從小養成的心性,我從不刻意去聯繫某個人。即便是曾經一起讀書的同學,畢業后也不曾主動聯繫,除了特別相知相熟的幾個人,我一向是隨其演變。分開后,彼此有彼此的生活,會遇見新的人,發生新的事,何必要一直糾纏於過去,緣分若是深,總會有機會再見。反過來,即便是從未見過面的兩人,或通過網絡相遇,或通過書信往來,只要談的開,處得來,也沒必要糾纏於是否見過面,我只要知道,你懂我所思,我認可你所想,我不開心了你會給我慰藉,你難過了我能給你開解,這樣就夠了不是么?
有時候相見不如不見,相知亦不為相遇。其實維持現在的狀態沒什麼不好,能有一個人在另一端聽你絮叨心事,紓解苦悶,已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又何必執着於見不見面。
拿定主意,給家安發了這樣一句話:“其實不必,相知不為相見。”
十分鐘后,家安回復,“好”。
(註:文章寫於2012年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