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韻有荷
那年夏天,我讀小學四年級,家裡養了一隻小花狗。
自從小花狗來到我家,我們的生活多了好些趣味。由於在鄰村讀書,以前回家后,總是獃獃地在後屋坐着。母親這時正忙着做好午飯,父親還在田裡幹活沒有回來,姐姐們各干各的事,弟弟妹妹玩的正濃,我卻不知道幹什麼,傻傻地坐着或來回閑逛幾下,靜等母親做好飯叫我……。現在不同了,有了小花狗,我和弟弟妹妹們找到了共同之處——逗小花狗玩,像捉迷藏似的,童趣頓增。
小花雖是公狗,卻非常溫馴,從不咬人。有時我們一人提着它的一隻耳朵,在院子里拖着它打圈跑;有時拿根樹枝在它身撓庠,庠得它直在地上打滾;有時手上拿着食物,逗它前腳抬起後腳站立;有時雙手提着它的前腿轉圈;有時我們跑,它跟在身邊跑來跑去,歡蹦亂跳……。不管怎麼樣弄它,它都不會咬人,還不時地用前腳在我們腳或腿上畫朵梅花,非常地開心。
小花,成了我們生活的一分子,不管我是上學還是到山上玩,總是搖着尾巴跟着,日子久了,就像自己的小弟一樣。我張開雙臂,用熱切的目光看着它時,它就會輕輕一跳,兩隻腳站立,站在我懷中,把前腳擱在我的身上。有時輕輕招手,它就會輕輕地走過來,蹲站我身旁,任我摩挲着它黑黃帶棕的毛,靜靜地享受這一片刻。
小花慢慢地長大,也開始擔負起了它作為我保鏢的責任,與我形影相隨,寸步不離。晚上就睡在我床里下,早晨與我一起同起床。每天早晨去上學時,都會在我身邊轉來轉去,送我一陣,到了還在幽靜的村口,叫它回家時仍不肯離去,到半路時才在不斷回望中慢慢返回,生怕它的親人在路上孤單寂寞,或被壞人傷害。晚上放學時,準時蹲在家門口等我,我放下書包,便與小花一起趕着耕牛,到屋旁田埂去放。坐在田埂上,小花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玩伴,幫我鎖住寂寞,打開歡欣之門,玩的時候早把它狗的身份忘卻。
記得讀初一的一天,天邊剛泛魚白,秋天的寒意在心骨里不停地飄動,我背上母親縫的書包,踏着露水,朝離家有8里路程的界首中學走去。一路都是長滿金黃黃稻穀的田,可靜的連小蟲的吱聲都能聽見,我怯怯地急急地趕到學校。早讀課一下,我才發現小花蹲在教室旁,全身濕漉漉。原來,小花隱藏的很深,尾隨我時我竟一點都沒察覺到。此後,上學和放學的路上幾乎都有小花陪着。甚至住校時,它也睡在我床旁。
小花不用餵養,自己找食物。在學校時吃同學們倒掉的剩菜剩飯,渴了就喝校里塘里的水,直到我回家。
初二那年,狂犬病成了流行病,村裡組織了打狗隊,挨家挨戶地找狗打,狗被打的慘叫聲充滿了村子的每一個角落,到處都是狗的哀號。我的小花也沒有逃過此次惡運。
小花見到打狗隊,一個勁地向山的方向奔去,生怕他們追到了它。“牛哎,把狗叫回來!”滅狗是第一任務,誰也擋不住,在父親的命令下,沒有辦法,我只有到後山去喚我的小花回來。
小花從來沒有違抗過我,包括要它的命。它低着頭,慢慢地跟在我身後。到了家裡曬場,我按照打狗隊的意思,讓小花站好,我難過地撫摸着它的頭和毛,它的眼晴流出了兩行心淚,並舔着我的手,任打狗隊的人綁它的四腳,然後吊到門前的樹上。我站在一邊悲痛地看着,小花也帶着淚雨痛苦地望着我。隨着幾聲慘叫,小花嘴裡鮮血噴流,在棍棒之下被打狗隊的人結束了生命。
心愛的狗被打死了,家裡的鍋中飄出狗肉的香味,我痛哭了幾次,難過了幾個月,在家中的每個角落、上學的路上時常看到小花歡躍的影子。從此,家裡再也沒有養狗。
小花本應該可以躲過這一劫的,因為我卻慘痛地死去。至今,我還在為我的過錯而後悔。幸好,小花的身影依然在心裡健在,在心裡陪我,讓我經常漾起陣陣柔情,重現一幕幕溫馨的記憶。
從小花的身上,我學會了懂得理解、懂得善待、懂得珍惜,雖然小花因我而死,而小花還在我心空里默然向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