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去台灣,那是在二〇〇五年的初冬時節。
那年,市貿促會的一個好友詹先生通知我,市裡準備組織一個投資洽談代表團去台灣,該團組成人員名單里有我。我很是驚詫,怎麼把我列進去了?詹先生告訴我說,市裡領導知道我在寶島有些關係,去了會會友,聯繫一下,不是能多交際一些新朋友嗎?能為市裡招商引資出點力嗎?聽了此話,我一下子明白了領導們的用意。
是啊,前不久台灣來了一批客人,市裡領導熱情接待他們。客人們提出要見見我。我急忙趕到南湖賓館水上廳,安排宴會的秘書陰差陽錯,認為我只是個“小人物”,把我安排在偏坐的一個席上。我很是不滿,覺得這樣安排,我倒是無所謂,可怠慢了台灣的客人,是人家提出要見我的呀!不尊重我就是不尊重他們!難道這位秘書連這一點常識都不懂嗎?怪不得我的朋友們事後私下婉轉地和我說,大陸的儒家思想和傳統文化現在少了一點點。
好在市政府馬秘書長知道這件事後,立即調整我去了正席,和客人們在一個桌上了。這些客人都是我的好朋友,他們見到我,立即圍坐在我的身邊,敬酒,敘舊,好不熱鬧。市裡領導們這才知道了我的“分量”,所以現在才有了讓我去台灣的安排。
那時去台灣不容易。可不像現在參加旅遊團也行,個人自由游也行,只要你有錢就行。那時首先得過政審關。我說的是台灣方面把關很嚴,那是陳水扁當政時期。我當時是區里的政協委員,得以用這個頭銜通過政審。可市人大的胡副主任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被卡了下來。據說就是因為他是人大的官員。我們走時,他感到很沮喪。
第二道關卡就是不能直接搭機去台灣,須經過第三國過境才行。這也是捏着鼻子哄眼睛的事情,估計就是陳水扁擋不住兩岸民眾強烈要求交流的浪潮,是大勢所趨。他只能想出一些所謂的符合法治的招數來應對,要知道,他可是律師出身,知道很多下三賴的辦法的。我們只好到香港,先去一趟菲律賓,再回到香港,轉機去台北。
臨行前,又傳來了不好的消息。我的一個台灣朋友姓梁,字柏熏,是台灣某大公司董事長。由於他長得比較胖,俗稱“梁胖子”。他來襄陽考察過幾次,都是我去陪同。他對我直言不諱地說,他是國民黨員,我說我是共產黨員,他詼諧地說,“我們倆現在是在搞‘國共合作’”。我回答,“總有一天要把你們統一過來的。”他開懷大笑,“我是希望有這麼一天的啊!”我們是真心實意、無話不談的朋友。
台灣當局一直在通緝他。因為他牽扯到一個案子,他一直在躲避這件事。可前不久一個朋友告訴我,他主動回去投案了,我很是擔心。可他托朋友傳話給我,他是根據國民黨組織上的指示回去的,讓我不要擔心。組織上要求他回去作證,證明陳水扁有貪腐行為。他是負有政治使命回去的。聽朋友說,他臨走時是很鎮定的,冷靜的,大有一副臨危不懼、去慷慨就義的樣子。
現在去台灣是不能見到他了,他已經被關押在監獄里。
一
十一月十九日下午一點,我們一行數人從襄陽出發,坐火車前往廣州。第二天上午抵廣州,即轉乘至深圳特快。下午二時通過羅湖口岸抵達香港,入住麗豪酒店。
在香港逗留一天後,晚上我們乘機前往菲律賓首都馬尼拉,大約一個多小時,就到達馬尼拉市。入住科南波利派酒店。
馬尼拉市是個海濱城市,為菲律賓最大的經濟、文化、交通中心。馬尼拉之名源於一種生長着白艷花朵的濕地樹。馬尼拉是一個傳統與現代集合的都會,是亞洲最歐化的城市,是亞洲最大的繁華城市之一,被稱之為“亞洲的紐約”。
我們來到位於馬尼拉市中心的黎剎爾公園,它原名魯納達公園,後來為紀念菲律賓的民族英雄黎剎爾博士而改名為黎剎爾公園。黎剎爾博士是個教育家,同時也是文學家和藝術家。他早年學醫,后從事反對西班牙殖民統治的鬥爭,領導人民完成了以1862年卡比特運動為開端的獨立運動,1896年12月30日被西班牙殖民統治者殺害,年僅35歲。為了紀念他的豐功偉績,公園裡鑄有他的銅像,每天有兩名警衛守護。
我們決定去馬尼拉遠郊的一座山上遊玩。然後從山頂開車到山谷的湖邊城市特里賽。再在特里賽 坐船到對岸的小島上去看菲律賓的一個活火山口。那裡離馬尼拉市大約有130公里的路程。
到了山下的城市特里賽的時候,已經可以看到一個很大的美麗湖泊展現在眼前。陽光燦爛,花木茂盛,餐廳浪漫,心情自然快樂。我們在小亭子里一邊等待午飯,一邊靠着欄杆眺望對岸的火山口小島。
飯後,我們乘船抵達對岸小島,再騎馬到山頂去看那個火山口。這是一座活火山,最近的時間是在1965年的時候噴射過一次,我看到湖底的邊緣上冒着許多氣泡,當地人告訴我湖中的水是滾燙的,因為這座火山還在“運動”着。
由於時間問題,而且我們主要的目的地是台灣。所以我們在菲律賓簡單地逗留後,就登機轉回香港,再換機飛往台北。十一月二十三日當晚十一時,我們到達台北桃園機場。
二
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一下飛機,麻煩就接踵而來。
首先是沒有人來接機,我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詹先生急忙掏出手機來聯繫。過了一會兒,一個導遊模樣的人滿頭大汗地趕來。他稱與機場的人員聯繫“通關”問題耽擱了時間,連聲說“對不起”。然後邊說邊引導我們去走一個偏門,說是正常過關是不行的,得找關係“走後門”出去。我突然感覺到我們像是在做賊似的。這就是台灣的民主給我的第一個深刻的印象。
我們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緊張地拖着行李,像賊似的跟着他,七拐八拐,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我們終於走出了機場,大家的心才放了下來,當晚入住假日酒店。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去參觀慈湖。慈湖蔣陵是蔣介石在1975年去世后,沒有下葬,其靈柩暫厝在中國台灣省桃園縣大溪鎮的慈湖陵寢,以待時機,歸葬故鄉。
到蔣陵,須通過一片窪地。在這片兩面是山林的窪地里,橫七豎八地放着蔣介石身前的各種各樣的銅製雕像,任憑風吹雨淋,歲月腐蝕。這些都是陳水扁要求從全台灣運來的,他不允許搞什麼個人崇拜,更不允許這個已經逝去的政治人物再發揮什麼作用。
來到陵寢,大門前有一條狹長的道路,路的中央擺放着蔣介石的坐像。正廳里,牆上是蔣的遺像,壁爐上供着鮮花與燭台,兩旁是國民黨旗和中華民國國旗,前面是放置在黑色花崗岩上的銅棺,上面覆有青天白日旗。棺前是一個由黃色雛菊紮成的十字架,標明了蔣的基督徒身份。
在正廳東側,是蔣介石生前住過的卧室,一切布置保持原狀。書房的牆上掛着宋美齡的畫,書桌上放着一張便條,上面有蔣介石用紅鉛筆寫的4個字:“能屈能伸”。在正廳西側有一個房間,專門陳列蔣介石獲得的各種勳章、獎章。
我站在銅棺前,心裡回憶和搜索者這個大人物的歷史故事。我猶豫不決,該不該行個禮或者什麼的,最後我想,他在抗日戰爭中還是有貢獻的,他還是希望和維護中華民族統一的,“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他在近代中國歷史上是有巨大影響和佔有一定歷史地位的人物,想到此,我遂向他鞠了一躬!
日月潭,是我神往已久的地方!當我們離開蔣陵,來到此地時,已是中午時分了。
日月潭由玉山和阿里山的斷裂盆地積水而成。環潭周長35公里,平均水深30米,水域面積達900多公頃,比杭州西湖還大三分之一左右。日月潭是台灣著名的風景區,是台灣八景中的絕勝,也是台灣島上唯一的天然湖泊,潭中有一小島名珠仔嶼,亦名珠仔山,海拔745米。以此島為界,北半湖形狀如圓日,南半湖形狀如一彎新月,日月潭因此而得名。
我們坐船在湖裡穿梭遊玩,遠處山上出現一座廟宇,導遊說那就是文武廟。文武廟建立於1932年,位於日月潭北面山腰上,主祀關帝,另供奉孔子、岳飛而得名。
回到旅館,我們在一起興奮地談起一天來的經歷和感慨。好心的導遊進來告訴我們,要小聲點。他暗示每個房間里可能裝有竊聽器,他那麼神秘地動作,讓我們的心情突然緊張起來,我們不敢再高聲說話,更不敢談論眼下政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三
第二天,我們出發去阿里山。
阿里山位於嘉義市東方72公里處,昔為台灣重要林場,如今則是馳名中外的森林遊樂區。此地地勢高亢,空氣清爽宜人,夏季氣溫較平地低,故素以避暑勝地聞名。
阿里山共由十八座高山組成,屬於玉山山脈的支脈,隔陳有蘭溪與玉山主峰相望,總面積為1,400公頃。群峰環繞、山巒疊翠、巨木參天,非常雄偉壯觀。相傳以前,有一位鄒族酋長阿巴里曾隻身來此打獵,滿載而歸后常帶族人來此,為感念他便以其名為此地命名。
世界稱奇的阿里山森林鐵道,全長71.4公里,原是日據時代,日人覬覦阿里山豐富的森林資源而興建,鐵道大都穿山越嶺、沿着山壁或架空而築,自海拔30公尺上升到2216公尺,迴旋於獨立山間,為世界現今碩果僅存的三大高山鐵道之一。
導遊說,日本人曾在這裡大肆砍伐樹木,運到日本,致使阿里山的森林資源遭到嚴重破壞,這些年來,經過採取有效的保護措施,才使自然環境有了較大的恢復,成為豐富的觀光資源。
想到此,一首《踏沙行》詞在我心裡油然而生:
煙樹參差,
斜陽遠霧,
阿里山風光如舊。
林中小池天地映,
千年古杉亂雲渡。
驚慕鐵路,
小鬼子修,
多少資源被掠走!
幸喜今日藍天亮,
兄弟相逢定神州。
當時,國民黨主席連戰先生率團來大陸進行破冰之旅,馬英九即將就位新的主席,國民黨是要統一的,所以我才有了“兄弟相逢定神州”之說,是希冀於國民黨能夠重新上台執政,中國的統一才有希望,民進黨是搞台獨的,和他們是坐不到一個板凳上的。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除了進行必要的和台商的洽談會以外,我們還去了高雄、台東、花蓮等地,順便遊覽了北回歸線紀念碑,太魯閣,九曲洞等。
值得一提的是,我們那天下午準備到台中市去住宿,由於路途順利,5點鐘就到了市區,可大巴車就在市區內轉悠,不到酒店去。剛開始,我們都沒有注意,任憑車子在市區穿行。我突然發現,車子是在轉圈子,就馬上警覺起來,急忙問導遊。導遊支支吾吾,不好回答。我們急了,他才說道:“上面規定你們7點鐘到酒店,我們今天早到了,只好在市區里轉悠。”我再問為什麼,他也說不知道。我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有關部門是在監視我們,我們去早了,他們的人員還沒有來得及到位呢。
四
終於來到台北市了,《冬季到台北來看雨》,我們是恰如其時。行程安排得很緊湊,一天內要參觀故宮博物館、士林官邸、總統府、國民黨總部等,完全是跑馬觀花式的安排。
坐在大巴上,我接到了老朋友李先生的電話。他就在台北市居住,他非常歡迎我們的到來,準備晚上請我們吃一次飯。在這與大陸隔絕幾十年的地方,有人請我們吃飯,大家高興的跳了起來。
這個李先生,是我的一個好朋友。他原先是國民黨部隊的軍官,軍銜是少將。在台灣,我有好幾個像他這樣的朋友。他的老家祖籍是東北人,國民黨軍隊潰逃到台灣,他就隨父親到了台灣。後來長大了就一直在軍隊服役直至退休。有一年,他到了襄陽,也正值冬天,襄陽下起了鵝毛大雪,他像小孩子似的跳了起來,因為他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雪。他見我拿出了照相機,連忙讓我給他拍照,而且要求我一定多給他拍幾張,他拿回去后和家人一起分享。特別是給他年邁的父母親看看。我知道,這是他濃濃的思鄉之情喲!
李先生約我們晚上在臨海的一個餐廳吃飯。那是台北有名的地方。我知道他是想好好地盡一下地主之誼。我告訴導遊,晚上能不能在那個地方停留?導遊說要請示上面,過了一會兒,導遊說不行,上面不讓我們幾個在行程以外的地方停留。我說你們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導遊說我做不了主呀,我說你再請示,你們到大陸去是這樣的待遇嗎?導遊再三請示,回答就是不行。而且說你要請客的話,就在酒店裡請好了,我當時聽了很氣憤,問那叫請客嗎?
我只好告訴李先生這個信息,他沉思了一會兒,就說那你們就在規定的酒店下車,我在那裡等你們。
到了酒店,李先生果然已經等候在那裡。他親自和導遊交涉,和導遊的上面交涉,上面終於答應我們可以去外面吃飯,但有個前提條件,就是導遊幾個人須一直跟着才行。意思很明白,我們幾個從大陸來的人是不能脫離台灣人的視線。“好吧。”李先生憤憤然地答應了。
我們幾個坐上李先生派來的車,導遊的大巴車就跟在後面。車隊在台北市區中心行進,一會兒就來到了一個大樓的門口停下了,下車一看,門口還有好幾名哨兵。抬頭看見一個門匾,上書“中華民國空軍總司令部”。導遊幾個看后傻眼了:怎麼來到了這個地方?哨兵很有禮貌地放我們幾個進去,而把導遊幾個攔住了。
進去后,就坐上電梯,來到五樓。一下電梯,進入了一個很大的餐廳,餐廳裝修精美,富麗堂皇。有不少的人正在那裡等候着我們。他們熱情地迎了上來,歡迎我們。我眼前一亮:這不是黃先生嗎?這不是老李先生嗎?……這幾個人都是我認識的朋友呀!他們中間有的人還去過大陸,我也接待過。這次能在台北重逢,真是我沒有想到的呀!而且他們都是台灣的將官,其中兩個中將,三個少將。隨行的胡行長拽了拽我的衣角,小聲說道:“真是沒有想到呀,你在台灣還有這麼多高貴的朋友!”
台灣的宴會有點特別,就是客人和主人是分開坐的。一邊是主人,一邊是客人。我開玩笑道:“我們現在涇渭分明,一邊是共產黨,一邊是國民黨!”話音剛落,就引起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主人們招待我們的是台灣有名的酒——金門高粱酒。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氣氛,大家都是開懷暢飲。不一會兒,四瓶酒就喝光了。李先生說道:“沒有想到,大家的酒量是這麼的大!”他轉過身去,把我送給他的兩瓶茅台拿了過來,說道:“我們今天來個一醉方休!”,很快,茅台酒也快喝光了,大家才搖搖晃晃地準備起身告別。
來到電梯口,正在等待,只見一群人簇擁着一個領導走過來,李先生立即向他行軍禮:“報告總司令,我今天在接待大陸來的朋友!”並把我介紹給他。那人還了軍禮,伸手過來和我握手。口裡一直說道:“歡迎,歡迎啊!”並囑咐李先生好好招待。
回酒店的路上,導遊的口氣大不一樣了,對我們產生了敬畏之情。他們幾個的車沒有能進去,只好在附近的小飯館里隨便吃了點。導遊悄悄地問我,“你是怎麼認識他們的?”我不置可否。
在宴會進行時,梁胖子打來電話,說他已經出獄了。現在彰化,那是他的老家。他也要請我吃飯。我說時間來不及了,明天我們就要返回香港了,下次吧。他說知道我的消息晚了,現在也趕不過來。“後會有期!”我在電話里說道。
十一月二十九日,我們一行離開台北,乘機回到香港。旋而從羅湖口岸通關,再到深圳寶安機場,乘坐晚上10:25的飛機回武漢,家裡已經派車在武漢天河機場等候着我們。深夜3時許安全抵凡。
每每拿起在台灣那晚和朋友們在一起的那張合影照片,我的心裡就會感慨萬千:大江東去,淘盡無數英雄人物。時代變遷,分合總成定數。誰逆歷史潮流,必將被潮流吞沒。我相信,下一次去台灣,必將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春天!
我的台灣行有點“八卦” 標籤:我的中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