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心放在冰水裡
——寫在母親去世后的第二百四十八天
(懷念母親，兼及其他)
康建設
大約是去年的這個時候吧，我在一本雜誌上看到一篇頗有哲理的短文，題目是《把心放在冰水裡》。內容大致是這樣的：冬天裡，人們用蘋果招待客人時，剛從地窖里拿出來的凍蘋果，如果把它放在熱水裡解凍，那麼，它的解凍速度很慢；如果把它放在冰水裡解凍，那麼解凍的效果就好些。究其原因是，凍蘋果在熱水裡只能融化其表皮，而冷凍的心是不會快速融化的，這樣反而減緩了完全化開的速度；相反，把它放在冰水裡解凍，水會慢慢的滲透到蘋果的內心裡，那麼，凍蘋果就可以被徹底的化開了。這樣，客人就可以吃到新鮮的蘋果了。
母親剛剛去世的時候，由於事發突然，大家都沒有心理準備，所以，給人的感覺就像天忽然塌了一樣，我們都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此後，很長的時間裡，我們都不能自拔，不能釋懷，不能忘記，不能立刻從悲痛中走出來。我是母親的長子，回想起幼時給母親帶來的苦難和勞累，心裡更不能夠原諒自己對母親未能盡孝的愧疚，所以整天里以淚洗面，痛不欲生。可能弟弟妹妹們的感受是和我一樣的吧，所以他們也很悲痛，說話就像打槍一樣，常常讓我無言以對。誰叫我是他們的大哥呢，我不去承受，讓誰來承受呢？
隨着時間的延續，現在看來，他們對我的態度緩和多了，情緒也在逐漸的穩定下來。其實，說起這些來，我心中的苦有誰能夠體會呢？從小在外上學，辛苦自不必說，淡漠的親情何時可曾眷顧了我？母親在時，還有人體貼和關懷，還能夠聽我傾訴，還能夠聽到一聲聲無奈的嘆息！如今，我至親至愛的母親去了，誰能站在我的立場上，替我說一句公道話呀？剛剛料理完母親的喪事，我就開始去上班了。整天強打精神，既要壓住心頭的悲痛，又要認真的給學生講課，還要笑臉相迎領導的關懷。再加上工作的變動，環境的陌生，學生的不熟悉，人際關係的冷漠等等，諸多不如意，讓我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既沒有人來安慰我，也沒有人來體貼關心我，還有家裡的一堆亂事等着我去處理。我感到非常的無助，心情非常壓抑，心裡極希望有個人來陪我說說話，幫我排遣內心深處的那份失落，那份絕望。可是沒有。連老婆都在譏笑我：誰還沒有失去過媽媽？誰還沒有過失去親人的痛苦？真的，換位思考之後，我的悲痛反而減輕了許多。現在想想這些，真是覺得還是身邊的人最親！
把凍蘋果放在冰水裡解凍，速度上可能沒有熱水解凍的外在表現好。至少，用熱水燙過的蘋果，摸上去是熱的、軟的，即便裡面不能吃，但是還可以拿來濫竽充數啊，不至於冷落了客人吶。至於能不能吃，就不去管它了，誰叫他來的不是時候呢。但若要從待客的熱忱態度上來說，這樣做實在不地道。本來是讓客人嘗個新鮮的，結果弄得吃不成，豈不可惜了蘋果？還是用冰水解凍的效果要好些，既讓客人吃到了新鮮的水果，又能留住客人多呆一會，還能體現主家待客的誠意，更能夠促進彼此之間的和睦相處。這實在是一個既高明又一舉多得的好方法。
每個人的成長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是在不斷的磨練中逐漸成熟起來的。俗話說，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風雨之後見彩虹。道理都是一樣的。我就深有這樣的體會。有些人在面對我的情緒低落時，當時是很不理解的。還說，你想到中學里工作的夢想，現在已經實現了，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呢？後來，他也遇到了和我相同的悲情，之後，他再見到我的時候，說話的語氣改變了許多。可能是，相同的體會換來了不同的態度吧。
對於有些人生體驗少的人來說，真的是不能夠強求的。畢竟他們不能有和我們一樣的經歷，或者，也可以說他們的抗“摔打”能力很低，又怎麼能夠經得起失去親人的傷悲呢？何況，這是人生中必然要經歷的沉痛打擊，沒有經歷過挫折的人，一般都是很難忍受的，也是很難細心體會到的。所以，弟弟妹妹們怎麼對待我，我也不再一一計較了。畢竟，他們是我的親人啊！至於周圍的人，我更是沒有和他們計較的必要了，因為他們不懂！
現在你明白了“把心放在冰水裡”的真正含義了吧？有句話說，再悲傷也抵不過時間；再難忘也經不住遺忘。這句話，用在失去親人的傷痛上，可能有些殘酷無情。但是，事實上，就是這麼回事。你見過即便是非常孝順的人，在失去親人多年之後，還像剛剛失去時那麼悲傷嗎？可能在祭奠的時候，他還是會痛哭失聲的，但是，祭祀結束之後呢？不也是還照舊喜笑顏開的，該咋過就咋過的嗎？當然，對於自己的親人來說，一般是不會忘記的，只能把傷心和痛苦深深地埋在心底了。但是，對於別人來說，就不一樣了。還記得，在偉大領袖毛主席去世的時候，全國人民從上至下一片悲痛。可是，時至今日，有誰還去為毛主席他老人家的逝世而悲痛不已呢？
只有學會自己療傷了。雖然在舔舐自己的傷痛時，還有些讓自己不忍心的舉動。但是，不放開，自己就非常難受。只能把心放在冰水裡解凍了，雖然殘酷，可是還必須要去過自己的生活。只有這樣，才能夠讓自己逐漸的好起來。“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冷靜的面對周圍的一切，或許，自己就會變得更加的從容了。總之，還能夠摸着自己的心就好，不至於變成行屍走肉了就行。
2013.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