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時候,喜歡趴在窗前往外看,尤其是在樹葉剛剛開始發芽的時候,小小的心靈像是着了魔,想探究樹葉生長的瞬間,瞅着瞅着,竟忘我,彷彿看見一點點嫩綠從枝頭上慢慢伸展,樣子煞是好看,這時,腦海里浮現的全是對春天美好的憧憬。
長大后,懂得這只是年少的幼稚罷了,但習性難改,依舊喜歡在某一刻去尋找這種心境,常常,思維很奇特,感覺自己很透明,魂魄隨思維遊走,風過無痕,我聽到了風的嘆息,雨落無跡,我卻看到了水珠的顏色。當我驚異這流雲飄逸的天空時,一伸手,就變成了翱翔的鳥兒,想飛多遠就多遠。我從沒懷疑過我的這些想象。
前幾天,隨父看望爺爺,春天的家鄉很美,尤其是在一場雨後,一些想不到的景色又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那些慵懶的麥苗轟轟烈烈地抽起穗來,大片大片的綠色裝點着土地,這是最自然的,也是城市所不能及的。老屋掩在一顆高大的槐樹下,杏樹,桃樹,棗樹把小院裝扮得鬱鬱蔥蔥,爺爺彎着腰,拄着拐杖,渾濁的目光一刻不離開村前的小路,他在看什麼,在等誰?
當然是在等父親,我最先看到了佇立在柴門旁的爺爺,他就像一尊被雕刻后又存放了很久的雕塑。我喊他一聲,他彷彿才活過來。突然,腦海里閃現出一個念頭,九十多歲爺爺,難道只是靈魂還在活着嗎?而他的軀體,是不是已經到天堂去了呢?
我被自己的想法打了個冷顫,趕緊迎上去,又叫了一聲爺爺,心裡卻酸酸的。七十多歲的父親還有自己的父親,都是一樣的白髮。握着手,我站在父親的身後,祖孫三代恰是人生的排列軌跡,當一句“老爹”從父親的嘴裡喊出時,我已濕潤了眼眶。
生命是多麼奇特的東西,紅塵流年,世間輪迴。誰是誰的前生,說是誰的回憶。誰和誰有母子情,誰和誰是父子緣。假如真的有來世,緣分還會這樣分配嗎?如若不是,豈不是天各一方了嗎?
想起來是心酸無奈的。一絲遐想,一語傾聽,一次跌宕,一次哀怨,一次吶喊,想必都是人生不可複製的第一次.在一襲清涼中奔於宿命的河床。
而河床里的水,匯成朵朵浪花,臨水照花,水潤氤氳。周而復始,瘦了嬌媚,瘦了健壯,澎湃里錯落着的,卻是朵朵旖旎的絕唱。
罷罷罷,這樣想來,來世一遭,得又如何,失又怎樣?
也許,在我們平淡的日子裡。除了最基本的身體需要外,最難得的,當是有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了。憑在夢裡,想象出美妙的圖案,畫出一隻自己想要的鳥兒,一朵喜歡的花。欣慰弱水三千,終有一瓢知我冷暖。至於,奈何橋上,我執手等待,不肯喝孟婆的忘情水,這,需要的是你的諾言,你的相約了。
此時,我張望窗外,夜闌寂寥,春天的風很大,視野里,城市的霓虹依舊堅持留守,忽閃之間,讓人冥想,是否有我們看不見的靈魂,已在等待超生?這靈魂中,有年邁的老者,有花朵般的少兒。奈何橋上的歌聲,如泣如訴,隔世的盡頭,青山隱隱,如蓮楚楚。
樓下的花園裡,隨風飄來陣陣花香。透過縫隙,一叢叢綠,一簇簇花,開的招搖嫵媚,賞花的人讚不絕口。我不說,可我知道,用不了多久,便是一片茫茫大地真乾淨了。
這個五月,思緒依舊飛揚,卻沒有了小時候的單純美好,因為我已不是那個懵懂的女孩。我健康平安地長大,上天又賜予我踏實的家庭生活,讓我享一生天倫之樂。我也虔誠地祈禱,祝福每一個和我相關的人。可是,總有一些事不能讓其心安。
聽,是丫頭在哭。
那虛晃的身影站在門前,不肯離去。丫頭不哭,莫嚇着我們。大大的眼睛,像是暗淡了希望,不要這樣,讓漆黑的夜掛滿心燈,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而我,只能用蹩腳的文字,詮釋着自己的想像,在搖擺的心緒中,把時間凝固-----留住你。
文/纖纖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