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個只喜歡陽光、很討厭風雨的人。曾幾何時,我變得再也不討厭那風、那雨了,並無由地喜歡上了它。真的,而今不管什麼季節,我一當聽到雨聲時,便會無端地生出一種旁人難以體悟的歡愉。只要下雨,我便會獨坐於窗前,或靜耳傾聽,或睥睨遠眺,或閉目冥想;也習慣於獨自撐着一把紙傘,在細風密雨中漫步穿行。此時的雨聲,在我聽來猶如天籟降凡,讓人心動不已。
細細碎碎,細細碎碎——
那是春雨飄臨大地時發出的動人樂聲。它像漫透的江水,浸潤了山,浸潤了地,也浸潤了每個人的心田。
那絲絲細雨勾天連地,飄飄洒洒,似水墨輕掃,淡淡如煙。在這如煙的細雨中,草兒綠了,花兒紅了,鳥兒醒了,沉睡的土地也變得忙碌起來了。
這春雨呀,簡直就是一首釋放着青春活力、綻放着生命異彩的華美樂章!當然,古人的那種“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的感概,就該當別論了。畢竟今人不同於古人。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這是夏雨敲擊大地的催征鼓點。它的降臨,常如異軍突起,隱然如雷。
那如注的大雨敲擊着屋頂的瓦楞,撞擊着山中的林木,濺落在廣袤的大地,發出的是一種“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悅耳和聲。這聲音,聽來讓人不覺異常感奮。在烈日炎炎的夏天,經過一場大雨的洗禮,天變藍了,水變綠了,葉兒更亮了,花兒更艷了,就連人的心靈也會被凈化得纖塵不染。
天上的雨也許原本就是通靈的。不然,它又怎能給大地的萬物帶來如此神奇的變化呢?
然而,那淅淅瀝瀝的秋雨,無論如何又總難得到人們的普遍讚譽。它的降臨,有如一個被拋棄的怨婦,那憔悴的容顏、漣漣的泣淚,很容易勾起看客們早已塵封的不快往事,讓人聯想起“耿耿殘燈背壁影,蕭蕭暗雨打窗聲”的光景,引發人的諸多傷感。這就像一場充滿着快樂的舞會,突然間闖進了一個瘋子,秩序全亂,讓人興味全無。
也許是這秋雨呀,來得總是有些不是時候,顯得有點兒不太識趣!
即便如此,秋雨也並非一無是處,它還是有着極其可愛的一面。那淅淅瀝瀝的雨聲,有時也會像一杯醇厚的佳釀,引發騷客的詩興——“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這是多麼壯美的詩句呀!這佳詞妙句的生成,是不是背後也多少沾上了秋雨的靈光,同時也說明了那秋雨其實並不缺乏靈性呢?它是不是也跟春雨、夏雨一樣,能夠裝扮河山,創造神奇呢?
至於冬雨,喜愛它的人就更是鳳毛麟角了。它光顧大地時,總是挾着呼呼的寒風,發著尖利的叫聲,挨在臉上冰冷如鐵,落在樹上摧葉如霜。那降臨時的聲音,聽來不是讓人心煩,就是讓人心生敬畏。不少人對它總是抱着一種退避三舍的心態,躲進小樓,關起門來,任憑窗外風狂雨惡、冷暖如何。
由此看來,天下萬物皆亦如雨,升升降降,起起落落,褒貶概不由己。人生何嘗又會例外?真可謂:人生如雨,雨亦人生。
二零一二年四月二十九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