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場夏日的早晨寧靜得出奇,其優雅之聲,隱約可聽。此時,父親一聲“起床趕船啦”,一聽到“趕”字,我的心便緊張、忙碌起來……這是兒時跟父親從鹽場去鄉村的場景。在那交通閉塞的年代,鹽場對外不通汽車,居住在鹽場與我父親一樣的單身職工,逢年過節、農村大忙時都要回鄉探親,來去往返都是從鄰近的黃沙港鎮輪船碼頭乘船回家,由於那時出船收船都有時間限制,所以只要探親出門,必定要敲定一個時間,早早等在黃沙港的碼頭上,因為怕“過個這個村就沒了那個店”。
為了不延誤回鄉的行程,印象中父親總是半夜起床,弄些吃的,然後燃上一支煙,算着時間,背起行李,帶着我,數着星星,伴着粗重的喘息聲,風塵僕僕地追着月亮趕路,奔波在十多里寂靜的海堤路上。偶爾遇上一同趕船的鹽場人,父親便會很興奮,在談笑風生中,腳步也加快了許多,那歡快的腳步踩着地面所發出的聲響常常在海堤堆上回蕩。當東方微微發亮時,路上三輪車、獨輪車的咯吱聲便不絕於耳、急步趕船的人們向碼頭雲集,趕船的旅客熙熙攘攘,歡騰如潮。到了輪船碼頭,有時來早了,票房的門還未開,常常需要等,父親就與其他旅客一樣在售票房邊露宿打旽或閑聊,訴說著鹽場新鮮事,互通鄉村的農忙信息,因此,碼頭也就成了人們的短時的“話吧”,特別是碰到鹽場人在一起談吐顯得更為投機,那個時刻,快樂和憂愁有人分享和分擔,一切都顯得那樣溫曖。每當輪船上的燈一亮,趕船的人們沒命地爭搶上船。有時,遇上誤點的人們,便苦不堪言,望着啟航后的輪船拉響的聲聲汽笛,也只能在岸邊望船興嘆。有一次,父親將我抱到船上后,剛想上岸取行李,輪船已啟動,父親差點急得磕頭也難懇求輪船停下,幸虧有岸邊的人幫忙,將背包等物件及時扔上船,才避免了損失。
隨着一聲長長的笛鳴,離開碼頭的這艘銀白色的客輪在晨曦中快速前行,黃沙港的河面上,頓時綻開一片片沸騰歡唱的雪浪花。坐在輪船上的人們,非常愜意,任意欣賞河面上貨輪、客船、漁舟往來穿梭和不斷後退的岸邊風景,此時,人們趕船時的一身疲勞煙消雲散。
改革開放以來,鹽場公路四通八達,快捷、便利的汽車開到了鹽工的家門口,交通的迅速發展,鹽工生活的日漸殷實,結束了過去僅靠輪船交通出行的歷史,而輪船作為以前一種常見的交通工具,也早已地淡出了鹽場人的視野,往日趕船的場景己成為鹽場交通史上的一個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