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廣看盡雲。人,身在荒城。史詩流語中凄轉陳舊的羊皮卷故——如夕鋪落下來之河流,勇士們力挫敵步、以殷紅換寇滅,城門前獸嘶虎吼、拔槍怒劍的一幅戰爭畫,只為捍敵人不能越之一步上演。亦終,淪陷羅馬手。身處這一片空間,軀幹感受這一方大地,未及哀惋一下讓人久久吟味不盡的悲詩壯歌,唇輕訴然一聲嘆息已為它之滄桑所俘虜,松礫牆駁藤蔓,不想直說荒涼。古戰士奮力揮落之戈矛,在石土中掘不清蛛跡、絲毫當年血戰經由。只臾任,千萬年繁華雍都石淪荒城,留一陣古樸蒼涼,予人撼嘆之權利。
腳輕踏,透過鞋子,踩着大地厚實,人的心,為這感覺,牽得很重,很重。過一片承載古址歷年滄桑已久的土地。沙礫咯吱聲響唆,無言地訴哀它之變遷。許是它亦曾古址橫磚之一部分,不意風歲迭更,日月易貌,萬事萬物都又換一個物狀。年華不知度。
溪般,清泠野風湍入山中野隙、朴牆舊磚。說不清柔撫無聲不經覺,道難明勁掃荒原已淡卻,玄黃浮沉間,只目入林葉微卷、疏草輕動。下午陽光燙惹,溫爽一一化散它們去。
尋常人七尺左右高,是古址房門常見高度。遠古大城之殘骸,微入門,低頭,輕出來,矯首,有點怔怔惘惘,人生,不亦低頭矯首之重複?門檻上進進出出與匆匆,縮影了人生,濃縮了流時。時光換流夕。紅得發瘋之夕鐵,難耐炙燙,四處奔染,燒一片火雲霞。終,夜兮降涼,鐵冷卻,色冰成銀。清圓幽幽,難為情剛剛莽撞,手灑漫天霜紗,遮夢荒城。
像卧伏黑夜裡的雄獅,蘇格蘭騰牆屹而不嘯。走進它。
亂石上漸綉出幾圈蛛絲裂跡,是風所吟斷;大牆殘飛戈矛風華,古戰場血落之悲涼。一圈圈,一痕痕,迷蔓頑綠偷滋長,蒼渾如殤。
拳蓄力,崩牆微聲血彌流,痛感流經手上、心中,想哭之感覺反沁出眼眶。非痛至想哭,而為這堵大牆的悲壯堅強而哭。Yes,Icry。從新新修築的雄宏大壁,到年歲荒老時藤綺亂畫、蛛紋小刻的暮狀漠色,它依舊恆在,恆在屹立。不以細隙處敗落之磨難,給自己轟然倒塌之借口,而無聲屹立,人能至如此,生當有何懼?為心中之蕭瑟,羞愧。年事歷久,看多冷暖水人自知的人情世故,心中早被秋冬涼末之夕老,滿滿浸染。傷春悲秋,覺自己如九十歲老人惋憾物靈,心枯無葉。於是,拚命假裝自己是小孩。喜歡坐碰碰車、吃棉花糖、嚼冰糖葫蘆,讓自己變得孩子氣,強行地要把自己留在童年心境中,不情願出來。借歡縱以忘寂。我終究是小孩,不用假裝。真正之成熟,非千萬年來已滄滅湮生無數次之沙土訴說它的傷感歲月;而乃久久時光摧度仍在奮力堅持屹直自己在天地之間的脊樑,那種堅強,歷熬破滅創生世代之變換,仍堅我心的堅強。方是吾愛。
笑把傷痕作自己專屬華麗圖騰,不在庸境滅,而在難況生,蛻成蘇格蘭一樣屹絕千萬年之大牆雄景。方為吾道。
我把我志輕寫出,不求人贊天賞,只想直達本心,再無瞻前顧後之優柔寡斷,堅定向前,化滄桑巨石,屹在最高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