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到鄉里,年節的舊規矩,他要每家每戶拜訪長輩。
人們傳說他在外面發跡了許久,如今一文不名的回來,也有人說他將舉家搬遷海外,這次回鄉是為了準備遷居。
而他,一如既往,平平淡淡的,既不說現狀,也不多講往事。
他來到舊日玩耍的空場,看見樹又長高了些,幼時刻上去的名字,此時已經需要仰頭才能得見。
他踩着滿地的鞭炮紙屑,在大街小巷裡追尋自己的過往,鄰家的小友早就生疏,昔日的同窗都在忙生意,成群的小孩追着他討要紅包,而她呢?鄰居說前年嫁人了。
他平淡的笑笑,這些舊夢早就該忘了。多年來的思鄉之苦,此時竟然都淡了,這時候的他,只是一個多年不歸的遊子,用陳舊的目光,打量着又添新歲的家。父母都垂垂老矣,朋輩也很少有人留在故鄉,問起他的現狀?他只是平淡的笑笑。
他逛過自家的祠堂,屋后的竹林,海邊的沙堤,熱鬧的廟會,只是,紅塵中不知遺落了什麼,讓他這般尋找,也可能只有那樣東西,讓他魂牽夢繞。
一如他騎着竹馬,她折一枝青梅,當年那樣歡喜的心情,到如今也只是一場空話。
他歸城的日子漸近了,家鄉的新年喜氣再濃厚,畢竟留不住他,他似乎想多住些日子,這引起了鄉鄰的猜測,關於他的際遇,到底他在異鄉得到了些什麼?沒有人知曉,他也不說。
他走的那天早晨,最後去學校望一眼,推開那間孤零零的平房陳舊的屋門,多少個雲淡風輕的夢境里,他回到這個教室,記得自己的座位在第一排第二桌,看見她和同窗們一起坐着念書,還嘲笑他的遲到,而他沒有想到,暌別經年,這裡竟然如此破敗。
一如他多年辛酸打拚,也圓不了自己的初夢。
忽然他看見自己塵埃滿布的課桌上,有人用手指在塵跡里寫了什麼字。
一年後,鄉里學校收到一筆來自海外的捐款,卻沒有署名。
信上要求改建學校,但要保留那間小教室。
鄉里人搖搖頭,說這人是海外求仙學道去了,學得雲山霧罩,腦子壞掉啦。那破教室早就在半年前就被颱風吹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