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娘吃頓飯

　　越吾

　　娘生養了二十八年，吃了娘給我做的二十八年的飯。時值今日我都沒有請娘吃過一頓飯，哪怕是在自己的家裏做給娘吃。每個兒子遇這樣的問題，似乎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這是應該的。我也不例外，每次提出來想請娘吃頓飯，可每次都被娘的臉色“退”了回去。在這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就像我不明白兒子都長這麽大了衣服是怎麽樣穿上去又脫下來是一樣的。那關將至，我想請娘吃頓飯，哪怕爲此娘和我不開心。

　　我是吃著娘給我做的飯一路走過來的。少時家貧，對於吃什麽根本就是逆來順受。有什麽吃什麽。有青菜有米就有飯吃，因爲有娘在家，我才願意回家，而且樂此不彼。我想起了娘請我吃飯的那年。這是娘這一生當中唯一一次而且僅次一次請我吃的飯。那是一個秋天的中午，秋日的陽光照在午後的街頭一切都變的懶洋洋的。然而我此時的心情卻是非常的激動。就在那天我接到了省高校的入取通知書。走在街上的我沒有因爲這庸懶的陽光帶給人們的絲絲倦意而影響我的情緒。娘見了我很高興還說要請我吃飯。在小鎮上的飯館裏娘給我要了一碗排骨麵，娘卻吃著自己早上從家裏帶出來的絲毫沒有溫度的飯菜。我嘴裏含著面看著娘淚花閃動的雙眼，我知道這不僅僅是娘擔心我從今往後要遠赴千里，更多的是對生活的無奈和心酸。此時的家已是苦不堪言。應該說生活更難的煎熬是從那碗排骨麵開始的。從那天起我遠離家鄉和親人，更吃不上娘給我做的飯了。

　　或許是生活的苦一直在鞭策著我，想吃娘給我做的飯的慾望一直在鼓勵著我。四年後的今天我如願以償的完成了我人生的最後課程。現在我回到了我娘的身邊，娶妻生子生活過的坦然了很多。可我依然吃著娘給我做的飯。

　　吃著娘給我做的飯而娘卻始終沒有在餐桌上吃過一頓飯，一直以來我都在指責自己的不是。娘每天將可口的飯菜端到桌上，最後把剩飯剩菜和孩子們挑剔的目光洇到肚裏。每天娘將一件件衣服洗的乾乾淨淨整理的服服帖帖放到我的房間。三十年如一日，娘鹹淡我們的日子，溫暖全家人的生活。是什麽信念使娘始終如一呢？如換成我的話我早已從這煩瑣和討厭中棄之而去，或者以一碗速食麵打發日子。可娘沒有。

　　娘爲我們這個家可謂是操勞了大半生，斑白的兩鬢顯示出歲月的滄桑。現在的娘已是病走全身；瘦骨如柴的身軀曾經支撐過一個搖搖欲墜的家，一雙深陷的眼睛不知熬了多少個日日夜夜，一雙榆樹皮般的手曾經托起過我人生的夢想，一付脆弱的肩膀曾經挑起過生活的重重磨難，一雙瘦弱的腳曾經不知走過了多少段坎坎坷坷的人生之路。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還是請娘吃了頓飯，我沒有和娘說任何的理由，要說理由的話那理由太多了，請自己的娘吃頓飯不需要如何的理由。這次娘沒有拒絕我，只是有點尷尬。娘在姐姐的陪同下如約而至，我勝似高興。席間，娘一直沒有動筷，儘管姐姐給娘夾了許多娘喜歡吃的菜，但娘還是沒吃。應該說娘是看著我把這頓我請娘吃的飯給吃完的。我攙扶著娘走在回家的路上娘和我說；娘知道我兒的心意，可娘畢竟是老了。一個鄉下老太太來這麽好的地方吃飯，我怕掉我兒的臉……。

　　我沒有說話，面對步履瀾珊滿懷喜悅的娘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請自己的娘吃頓飯，娘卻想著怕掉兒子的臉。其實，該掉臉的應該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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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