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
桃是純粹的土產,以華北、華東和西北栽培最多。
桃在品格上具有貴簇和平民雙重氣質。當她是貴族的時侯,是水果中的尤物,上得了國宴。齊天大聖孫吾空還因為偷吃了王母娘娘蟠桃會上的最愛,而搞得滿天風雨。當桃子作為平民的時候,它只能與其它果蔬混在一起。並且,馬路邊、市場里到處都是。一些果農為賣不去她們而着急上火。
俗語說,瓜桃梨棗誰見了誰咬。可見,桃這種水果對人有多麼強烈的誘惑。為了抵禦這種誘惑可能帶來非份,我們可以看到幾乎每一片桃園都有三三兩兩的窩棚。那些窩棚是果農遮風擋雨的基礎設施,也是他們的防禦工事,如邊界上的哨所。
看桃這個行當我是做過的。十三歲那年父母見我一個半大的孩子整日遊盪不是個事,就把我送到了鄉下。舅舅也認為得給我個猴牽着。於是讓我去看桃。每天泡在桃的世界里,肚子從裡到外都是甜。那時,桃我已懶得吃,而是折根蘆葦去吸,哪個水靈汁多吸哪個。見我每天過着神仙一樣的日子,村裡其他小孩兒當然眼饞,不是哄我下河摸魚,就是做些土玩具給我。我心裡明鏡似的,他們哪裡跟我人親,是跟那桃親。一些上下工的社員路過桃園,也真不真假不假地去摘那些成熟或接近成熟的桃子,搞得我多面受敵,不知道該抓哪個。
如今每當我看見果農賣桃子的時侯,就想:桃們能體貌周鄭地來到市上不易。栽培她們付出的汗水就不說了吧,其間,多少人打過桃子的主意,僅僅看護她們果農又該付出多少心血。
梨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梨在花期時節就不同凡響。花開得招招搖搖、轟轟烈烈。
梨算不得水果中的上品,但在自已的家族中,梨卻有三六九等之別。上等梨一咬一包水,入口即化,稀甜;下等梨渣多,如枯萎的苷蔗。味也同嚼蠟。
中醫似乎什麼都可以入葯。梨作為水果的食用價值有時還不如其藥用價值。梨有化痰、鎮咳、止喘之功效,佐以冰糖更好。我家老年人有老慢支病,每年冬季受寒都要打針吃藥,還要輔以吃梨。在她眼裡,梨已不是水果,而是中藥。蒸了吃、煮了吃、煎了吃,各種以梨為主要配伍的方子她都試過。
梨,不論大小,一般一人獨吃一個最好。如果嫌大切塊幾人分食,分梨的人怕要遭人白眼,因為“分梨”與“分離”同音。尤其是恩恩愛愛的小夫妻,分離是個忌諱。
你看我們中國人有多少窮講究,吃個水果還有那麼多爛事兒。
據說戲劇藝人信奉玄宗,因為他是梨園教習歌舞、戲曲的鼻祖。所以戲曲藝人也被稱為梨園弟子。至於玄宗為什麼要選在梨園習戲,我以為那裡吃梨方便。梨,不上火的吃了潤喉。
杏
小時侯聽母親說,杏傷人桃保人。至於杏究竟怎樣傷人,至今我不得而知。我以為這與杏肉有強酸,苦杏仁有小毒有些關係。杏我吃多過,打的嗝都酸,如灌了滿肚子的醋。
有趣的是我小時侯不僅喜歡吃杏,而且喜歡杏核。因為那時沒有什麼玩具,小孩兒常把杏核作為賭資。賭博杏仁的玩法是,把杏核放進泥窩,用一大杏仁對着泥窩去砸,誰濺出來的杏核屬誰。大杏核我們叫它為“老客”。為了增加“老客”的衝擊力,我們常把大杏核掏空,在裡邊按上鋼珠,外邊用柏油包裹。賭杏核時,“老客”如重磅炸彈,沖地坑而去,被擊出的杏核如炸彈的碎片,狂飛亂舞。圍觀的小朋友常常一片歡呼。
人好不好賭,多多少少能從小時侯的遊戲看到影子。
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本來這是宋詩里數的着的佳句,可是“紅杏出牆”成為成語以後,佳句蒙上了曖昧的灰塵。
小孩子拿杏核學賭,杏是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