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年馬月,父親鼓圓的腮突然癟了,溜溜發光的銅嗩吶噹啷一聲掉在了你的手裡,你還沒有明白,你就成了響噹噹十里八外的“吹鼓手”了。
你後悔不該繼承父親這一窮二白、一鼓作氣的倒楣家業。
當了吹鼓手,你就把你的日子吹得悲悲凄凄了,你就把你交給了生你養你的這一方土地,你為每一個死去的人做着最後一次壯行。
這輩子你總不敢看老婆的臉,看老婆的臉總是腦門后響着嗩吶,哭聲陣陣。
吹鼓手命最薄。你沒有相信這句話。
送父親上路“奔土”的嗩吶是父親的徒弟吹的。
母親死的早,嗩吶是一個陌生的外鄉人吹的。聽說後來也像父親一樣被嗩吶吹死了。
你上過學認過字,把又古又老的嗩吶看成是人生最終的句號,把吹出的音符看成重重的感嘆號。
嗚嗚地吹哇哇地哭,哇哇地吹嗚嗚地哭。
你對大地的語言是脆滴滴的,你的語言是最嘹亮的最深刻的最悲鳴的。
就這樣你明明白白地吹,清清楚楚地吹,今天吹,明天吹。
吹將來,吹未來,吹出來的仍是一曲曲催人淚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