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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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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後一次見到劉媽,大約是在半年前的一天夜裡,我去接下夜班回來的妻子,我剛推車走到樓下,拐過一個彎,忽的站立起一個人來,嚇了我一跳,我定睛一看才看清是劉媽在撿拾垃圾,我停下車來,想和他打個招呼,她見有人走來忙扛起裝滿廢物的蛇皮袋,頭也不回的走了,我了解劉媽,也明白他在想什麼,我只是擔心她這麼大的年紀了,這麼晚的天了,她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那可怎麼辦呀。

  劉媽的兒子和我是同班同學,我沒少在他面前提及到劉媽,每次他都極不情願地說:我媽她就是那人,誰誰也把他沒辦法,我說她不就是愛拾點破爛嗎?他兒子接著說:一點,你到她的屋子看看,到處都堆得滿滿的全是垃圾,連個蒼蠅都飛不進去。那你不會都給她賣了去,我說到。買過,而且賣的不止一兩次,可你費了老大的勁給她賣完了,屋子也收拾乾淨了,沒幾天功夫她又給你拾回滿屋子的垃圾,你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兒子滿復牢騷的說,頓時我眼前彷佛出現了劉媽那裝滿垃圾和廢物的屋子。

  記得上中學的時候,劉媽不甚拾廢品,她只是習慣與從外面順手撿回家來一些沒人要的東西,她會覺得這些東西留着說不來什麼時候能用得上,就隨意的丟在屋子的角落裡,時間長了屋角堆成了一堆,家裡人嫌亂就給它賣了,多少也能換回幾個錢來,於是大家對她的習慣也就容忍了,也許正是這種習慣,這種容忍久了,她一時無法改變自己,就造成後來的結局。

  劉媽家自從搬到街面房以後,每年春季大掃除的時候,也是居委會最頭疼的時候,原本就不寬暢的街道上,獨獨就她家門前堆放着一堆堆廢品,居委會早早通知她賣掉,她總是說,太少了賣不上價。居委會的人到她家走訪,以為她家困難,以經了解他和愛人都有工作,家裡生活也過得去,人家就問她為什麼老拾垃圾,她總是說:自己閑不下來,閑下來她渾身難受,人家說你不會幹點別的事,她說我除了撿垃圾別的什麼也不會,我也不喜歡和人說話、聊天,我也沒有朋友,有時閑着也是閑着,我總不能整天睡覺吧。居委會的人也拿她沒辦法,他們說,劉媽太認死理了,倔得只知道一條道走到黑,她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人。

  有一年劉媽不知在哪兒撿回一個三四歲大小的男孩,取名叫新娃,新娃比我還大,很隨劉媽,劉媽也分外的寵新娃,劉媽為了新娃的戶口真沒少操心,新娃上學的事也耽誤了幾年,等他能上學了,學校嫌他年齡太大不願意收他,新娃也不願意到學校去,新娃就成了在街面上長大的幾乎是沒人管教的孩子,我工作的那年。聽說新娃在搞對象時用刀子捅了人,差一點被槍斃,後來判了個死緩。劉媽的老伴去世的那年,新娃被放了回來,劉媽又多了一件心事,一天他叫回自己的幾個兒女,對他們說:新娃回來了,他到現在還沒娶上老婆呢,以後家裡的房子和我的東西我都準備留給新娃,兒女們問:那你將來老了由誰來管呀?劉媽說這個不用你們操心,我自有辦法。

  打那以後兒女們到劉媽家來的次數是越來越少,再往後幾乎都不來了,劉媽沒有後悔,她只是偶爾的想起來罵幾句沒良心的一群狼崽子,僅此而已。劉媽對新娃的婚事那可說是操盡了心,有一個晚上,新娃帶回來一個姑娘讓劉媽看,劉媽別提多高興了,那姑娘走後劉媽問新娃,這姑娘是哪裡的,新娃說是農村來的,劉媽立即變了臉色,她說:城裡的姑娘都死絕了,讓你去找一個農村來的姑娘,我死也不同意,不久新娃和那姑娘結了婚,結婚那天新娃開車來接劉媽,他對劉媽說:再不結婚孩子就要生下來了,劉媽用一把掃地的大笤帚硬生生地把新娃趕出了家門,劉媽站在大街上對着往來的行人喊道:這不知從哪裡來的野種到我家裡來,讓我去參加他的婚禮,我不認識你,你給我走遠點。劉媽就是這樣和新娃鬧翻了。

  有一年劉媽聽別人說:把家裡的錢拿出來投資能賺大錢,劉媽原本就不相信,但她需要一筆錢,她是想給新娃的將來留下這筆錢,新娃連個像樣的工作都沒有,她把心一橫,那出自己所有的積蓄像賭博似地投了進去,不久劉媽賠的連本錢也沒收回來,劉媽心裡那個痛,但她從外表上絲毫讓別人也看不出來,她曾經經力過這樣沉重的打擊,劉媽一想到那些錢她就更加地痛恨起新娃來,這個沒良心的,你就不會給我找回一個城裡的姑娘來,你那怕是找個腿有點瘸的我也不說啥。

  劉媽就是劉媽,她看上去不那麼高大,精神也不是那樣的飽滿,但在她的內心裡有一種她也說不清強大力量在支持着她,讓他敢於與眾不同,讓她去做別人不敢做的,也不敢想的事,這才是我所認識的劉媽。

  劉媽不僅脾氣犟,認死理,她不願意做的事,你千萬不要強求她,那樣反而會把事情搞壞,你最好順着她,隨着她的心意來,在她不知不覺中你把她的廢品賣了,她也不說什麼,只是自己有的是時間再把它們撿回來就是了,她從不愛麻煩別人,和人往來也沒多少話,整天獨自一人在不停的操勞,但她的操勞是盲目地,沒有目的的,她從不需要誰來幫一把,直到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也不會輕易的放棄,撿拾那一堆堆擺放在屋子裡面的廢品,那就是她一生的唯一愛好和喜愛,你能在說什麼呢?

  劉媽每次一見到我,她會說:你是我抱着長大的,我曾經問過我的父母,父母只笑不說,後來我從姐姐們的口中才知道,她曾經想用我的同學來換養我,我心裡着實的一驚,我差一點就成了她的孩子,我很同情劉媽,不是因為她差一點當了的媽媽,而是她固有的行為,讓她失去了她的兒女們,他們的生活現在都很好,家裡什麼都不缺,就只缺一個老娘,而他們的老娘再一次外出撿拾垃圾的時候再也沒有回來,直到今天也沒有一點音訊,我是在馬路的電線杆子上看到一張尋人啟事後才知道的,至今劉媽是死是活誰也不知道。

  這就是在我小的時候抱過我的劉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