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李花
傅伯勇
在老家的房前屋后,一陣春雨之後,似乎在一夜之間,就次第地盛開出一大片李花來。遠遠望去,那片李花就像雲開日出時的一片雪域,一團一團地散落在半山腰。而向這片雪域走過去,還在老遠,就有一股暗香撲面而來,清新淡雅,不着痕迹。行走在李樹下,這些如飛雪似的李花,在你不經意間,常常會悄無聲息地飄落在你的發上或者肩上,送你走出很遠,伴你一路芬芳。
關於李花,歷代文人墨客多有稱頌。宋朝詩人朱淑真的《李花》詩云:“小小瓊英舒嫩白,未曉深紫與輕紅。無言路側誰知味,惟有尋芳蝶與蜂。”這裡描寫了李花的冰清玉潔,展示了李花的淡泊與高潔。宋朝詩人汪珠的《李花》詩亦云:“枝綴霜葩白,無言笑曉風。清芳誰是侶?色間小桃紅。”這裡描寫了李花的俊逸瀟洒,展示了李花的純凈與孤傲。其他關於李花的詩詞也琳琅滿目,俯仰皆是。
在我看來,春天的第一花當屬李花。不是嗎?唐朝詩人賈至在《春思》中描寫到:“草色青青柳色黃,桃花歷亂李花香。”這裡寫了桃花與李花,桃花紅艷、瑰麗、縱情,李花潔凈、典雅、含蓄,雖各有千秋,但一個“亂”字,卻讓桃花相形見絀。隋朝的謎樓語:“楊花飛去落何處?李花結果自然成。”儘管楊花與李花都同時競相開放,但是結果卻大相徑庭:楊花開后,是潸然空落;而李花之後,卻是碩果滿枝。還有一句詩:“二月繁英山水路,李花零落春無主。”春天,百花盛開,奼紫嫣紅,一副生機盎然的畫面;但李花零落之後,春天就沒有了主角,就沒有了基調,就沒有了真正像樣的風景。因此,在整個春天裡,李花才是一枝獨秀,技壓群芳,才是名副其實的第一花。
說到李花,自然會想到李子。老家的李樹,是父親栽下的,後來我們也栽種了一些。這些李樹,有甜得醉人的青脆李(又名六月李),有甜中含酸的雞心李,有收割麥子時成熟的麥李,有碩大而圓潤的銅鼓李,有裡面含油脂的當地人叫的“嘜嘜李”。我吃過幾十種各種各樣的水果,但李子是我最愛吃的水果,尤其是青脆李,那個清脆,那個香甜,那個餘味無窮的細嫩,讓人燦爛在臉上,蕩漾在心頭。
民間有句諺語:“桃打擺,李拉稀,碰到楊梅多吃些。”至於桃子,吃多了會不會打擺子,我不知道;但是,李子吃多了卻不會拉肚子,因為小時候我就常常蹲在李樹的丫枝上,從這棵李樹爬到那棵李樹,就像猴子一樣,吃着李子,一直吃個不停,卻從來沒有壞過肚子。所以,民間的諺語也有失真的時候。而且,據醫書記載,李子還具有清熱解毒、活血化瘀、止痛利水等功效,可用於治療跌打損傷、瘀血骨痛、水腫、糖尿病、赤白痢、小兒丹毒、赤白帶下等病症。因此,如果有緣,碰到李子,我們還是可以“多吃多佔”,大飽口福。
李樹,李花,李子,和李樹暗綠的葉子,構成了我人生的整個記憶。十多年前,我就在李花盛開的環境中慢慢長大,也在這樣的環境中默默地走出屬於我的村莊。而今,因為自己在老家種了一片茶園,恰恰這階段又是春茶採摘的關鍵時節,幾乎天天都要回去。在這種去去來來中,我又看到了老家的李花,看着她含苞待放,看着她喜逐顏開,看着她盛開時長出的新葉,我就彷彿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那個純真的世界里。在這片純真的世界里,我收穫着茶葉,也收穫着這片雪域似的李花,和李花盛開時的整個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