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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大別山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雖然已經是多年以前的一小段經歷,可美好的回憶依然鮮明如昨。

  那還是一九九九年的三月下旬,我們攝影協會一行六、七人從武漢出發,經過羅田縣城進入大別山國家森林公園,先後走過九資河、筆架峰、青苔關、歧嶺關、瓮門關、崇義西關、千基坪、天堂寨等地方。雖然我們在山中只遊歷了短短的一周時間,但大別山的歷史掌故和地理景觀在我的回憶中依然是那樣鮮活……

  記得第一天宿於九資河,主人告訴我們這“九資”二字,乃是“鳩茲”之轉音。兩千六百多年前的“鳩茲”是一個小國,夾在吳、楚兩個大國之間。公元前570年的楚共王時,楚國令尹子重率兵攻伐吳國,順手吞併了鳩茲國,從此這裡成了楚國邊關上的一個小邑。歷史故事讓我神思遐想,新的環境讓我輾轉無眠。天剛亮我就悄悄地起來,獨自漫步於鎮外那幾近乾涸的小溪邊上,仰望四周的崇山峻岭,感嘆這山川依舊、歲月流逝的無情。今天的九資河小鎮,已難尋覓古國、邊邑的遺迹,僅餘一塊“古鳩茲邑石刻”供人憑弔。

  第二天,我們乘車來到幽林秀竹環繞的筆架峰林場,喘着粗氣爬了趟鶴立雞群似的筆架峰,登高望遠縱覽群山。圍着炭火吃了頓臘魚臘肉煮羅卜干,滋味鮮美回味無窮。然後一路游訪了瓮門關、歧嶺關、崇義西關,最後宿於青苔關下的“大別山莊”。大別山是長江、淮河的分水嶺,有“山分江淮、地別吳楚”之說。原為吳楚邊境上的瓮門關、歧嶺關、崇義西關和青苔關,號稱“吳頭楚尾之鎖鑰”,是歷代兵家所必爭之地。仰望面前風霜千古、斑駁殘缺的關隘城垣,我似乎看到昭關前那“一夜白頭憂過關”的伍子胥,又似乎看到函谷關下那“雞鳴狗盜脫大難”的孟嘗君。俯看腳下蜿蜒山間、滄桑千年的通關古道,我彷彿聽到戰爭歲月金戈鐵馬的激昂喧囂,也彷彿聽到和平年代馬幫馱隊的鈴聲仍在山間回蕩……

  清晨,我被一陣緊似一陣的“沙沙”聲驚醒,“哦,下雪了”,昨晚的小雨不知何時已變成了雪粒子,在窗檯外鋪了厚厚的一層。我趕緊背上攝影包拿起三腳架,沿着山莊后的通關古道上山去踏雪尋景。北風呼嘯大雪紛飛的山上,林木花草已是玉樹瓊枝,崇山峻岭也是銀裝素裹,關隘城牆蕩然無存的青苔關前,一隊山民頂着鵝毛大雪翻越山口前往安徽。“大雪壓青松,冰凌凍梅花,風雪過關人,踏雪發燒友。”我正似痴似醉地陶醉這如詩如畫的景緻,卻聽到汽車笛聲的催促。真箇“方留戀處蘭舟催發”,我只得遺憾地與後續上來的同伴們匆匆下山。原來是司機怕大雪封了山,讓我們趕緊下山去天堂寨景區的“千基坪”。

  “千基坪”位於大別山主峰“天堂頂”的山腳下,是一處巨型鵝卵石天然堆砌的石坪,坪上一棵棵古樹拔地參天,一片片翠竹茂密藏幽,一幢幢民居掩映其間,一條條溪流縱橫環繞。“天堂賓館”就矗立在秀麗幽美的溪澗邊上,一座跨溪的小巧石拱橋連通着山內山外。

  由於要登山上天堂寨,我們一早就來到“竹林深”林場。進入茂密的森林,走過小溪上兩根原木鋪就的“橋”,行不多遠就見到巨礫下的兩個大石洞,導遊告訴我們:這“將軍洞”得名於老省長張體學將軍,是他當年打游擊時曾經住過的。離開“將軍洞”向上走了一會,山路的左側出現一個陡峭狹小的山澗,一邊是直立的石壁,一邊是濕滑的斜坡,那斜坡上的一串鑿窩便是進出山澗的唯一道路,我們拂開昨日的殘雪戰戰兢兢地走進山澗,忽然發現自己好似進入了一個“天坑”,除了狹小唯一的入口是敞開的外,四周幾乎全是數十米高的石壁。“百丈崖瀑布”從崖壁上飄飄洒洒地垂瀉下來,仰觀這一景緻的我們就好象是在“坐井觀天”。導遊領着我們在崖壁下的亂石堆里,尋着一條草木掩蓋下的小路,攀爬到石壁的半腰處,一股細小泉水在殷紅岩壁上流動着,就好象是鮮血在流淌,傳說這“血泉”是烈士的鮮血染成。

  從百丈崖峽谷中出來,路邊崖壁上的“游一回天堂,做一次神仙”讓我們會心的一笑。走着走着的我們不知何時已鑽入了霧中,開始還只是山林中朦朧的一點薄霧,可越往前走霧也越濃,最後已是二、三米外的樹木都隱沒不見了。昨天的那場春雪,雖然在山腳下的“千基坪”已不見了蹤跡,可現在越往山上走雪也越深。地面上的路標被濃霧籠罩得無影無蹤,腳下的山路也在白雪掩蓋下難以尋覓,迷了路的我們幾次探路不成,導遊小姑娘也着急了。正猶豫是否返回時,忽然感到有輕風吹過,抬頭望去只見藍天在頭頂上慢慢地現出,周圍的山尖也漸漸地顯露了出來,原來我們已經到了那神似唐僧四師徒的“聖僧山”下。

  山路在我們腳下步步增高,周圍的樹木卻逐漸地矮了下來。驀然回首,那剛才還包圍着我們的濃霧,已在腳下化作了浩瀚的雲海。輕風鼓盪着的雲霧象潮水一樣波動,在山坡上一會兒湧上數十米,一會兒退下數十米。挺拔的松樹時而歷歷在目,時而隱匿不見,嶙峋的岩石也是時而棱廓分明,時而朦朦朧朧,我獃獃地望着這仙境般的景色,半晌才記起手中的照相機。“喂,無限風光在險峰!”前行的同伴一邊攀登一邊催促,我匆忙拍攝了幾張就去追趕他們,結果只落得兩張差強人意的照片聊慰吾懷。

  數十米高的花崗岩峭壁下,是積雪掩蓋着的滾石落礫堆。亂石陡坡中艱難攀爬的我們,在停步喘息時,忽然發覺自己彷彿進入了“盆景園”。峭壁下的這片樹木,由於高空風的長期撕扯,生長得彎彎曲曲,在潔白的雪地映襯下,有的象游山的老道,有的象奉茶的仙童,有的象起舞的玉女,真是婀娜多姿美不勝收。穿過盆景園來到山埡口,我們攀上峭壁對面的一塊巨岩,站在上面向懸崖下望去,此時的雲海已退往遠處,剛才上山的路徑已清晰可見,想起先前迷路時亂闖的情景,我們不禁啞然失笑。仰望那高聳的花崗岩峭壁,竟然酷似一個巨大的側面人頭像,高高的鼻子,厚厚的嘴唇,飽滿額頭下的眉頭微皺着,好似思考着重大的問題,導遊說這就是“哲人岩”。

  由於迷路和邊走邊拍照耽擱了一些時間,我們只好放棄了繼續向天堂頂的攀登,從埡口南面的松林里下山。陽光照不到的密林中,坡地上的積雪讓下山的我們一不留神就滑倒,陣陣松濤聲里不時地響起熱鬧的笑聲。走出松樹林迎面是一座崢嶸峻峭的石峰,導遊說我們早來了一個多月,不然這“石燕岩”上,就會翻飛棲息着成千上萬隻南來的燕子。順着陡峭的“之”字山路下山,我們來到“和尚腦”、“摘星峰”夾峙着的“神壁峽”中,一幅絕美的圖畫驚現眼前:夕陽映照下的雲海在峽谷里激蕩着溫馨的金色霧浪,遠處翻卷的緋紅色雲濤中,島嶼般的點點山尖時隱時現。真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走到號稱“小華山”的“摘星峰”山下,已是暮色蒼茫山色朦朧,面對漫漫的下山路,我們只得匆忙趕路。

  回到都市后,我時常憶起大別山,只是那甜美的回味中總有些許莫名的欠缺。許久以後我才明白,其實那份欠缺是一種遺憾,它牽動着一份眷念,也牽出了自己心底的一聲呼喚:“再進大別山!”

  王小源

  2002年7月草於小龜山

  2004年2月修改於青山

  2006年12月再改於印度奧里薩邦南績嘎

  2010年7月定稿於巴基斯坦卡拉奇濱佳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