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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來煙去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父親是個大煙民。但在煙上我們並沒有基因關係。從家族的意義上來說抽煙並沒有遺傳。反正我堅定地認為不抽煙是一種文明,一種智慧,一種能力。如此看來父親的個人的煙史是一段絕對屬於自己的人生故事,並沒有用基因的方式傳給下一代。

  看見父親閑時抽,是享受;喝一口濃濃的煙霧,然後在身體里旅遊一下,再從鼻孔里“回家”,也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個器官,整個人都很享受,好像是得道高人,氣宇非凡,顯得對煙很有品位的樣子;忙時抽,一支煙咂在嘴裡,也顧不上用二指禪彈彈灰,風一吹就自然而落,像是一絲青煙劃過,乾脆一口氣就吸到了頭,直到把嘴燙到了,才趕緊地吐掉;疲乏時抽,解困;苦悶時抽,消愁;興奮時抽,慶賀;一個人時抽,一群人更抽;喝茶時抽,點心;喝酒時抽,應酬;飯前抽幾口,解嘴苦,飯後抽一支,助消化;睡覺時抽幾口,醒來時抽一支,上廁所抽一支。

  母親經常責怪他把好好的褲子燒得跟個跳棋盤一樣。抽煙的人總會有借口回答媳婦兒的責怪:“男人不抽煙,難道讓你們女人抽不成?煙對煙民來說在生病時就是良藥;在閑暇時就是瓜子;在應酬時就是面子。煙在特定的場合就有特定的內涵與用途。

  古人以為詩人離不開酒,酒後的放縱會給詩人招來意外的靈感;今人認為男人的應酬離不開煙,看看他們應酬時,腦袋殼子上頂的那紛繁繚繞的煙縷,多麼像他們的愁緒與花言巧語呵。但其實這都是誤解!好的詩句都是在酒後清醒的頭腦中跳躍出來的;男人的工作也是在無煙下干出來的。

  父親右手空着時用右手抽,右手忙着時就用左手抽,兩手都忙着時就用嘴抽。記得八九十年代,那時農村還很貧窮。一包煙捲也就幾毛錢。父親買不起煙了,坐在家裡心裡很慌,因為手和嘴都閑着。沒煙抽,不能搶,不能偷,就想個傳統的辦法去“借煙”。厚着臉到親戚家裡“做客”,去別人家裡當然少不了別人給你發支煙,,這是慣例。不過現在的少了。父親的兩隻手的手指都成了烤肉了。滿臉的煙香味,藏着黃燦燦的“金牙”。他們誤以為煙有消愁、解悶、鎮定、提神和助興的功能,其實不然。對於煙民來說,不過是這無時無刻不伴隨着他們的小小的煙捲參與了他們大大小小的一切的人生苦樂罷了。

  我記得我考上高中的時候,學費就是幾千塊,那時候就是把家裡的一磚一瓦都賣了恐怕都拿不出那麼多的了。父親也着急本來就患有胃病,幹不了重活兒,出不了遠門。晚上一個人坐在家裡的院子里猛的抽着煙捲。到處想辦法,父親夾着那支煙捲動都不動的蜷曲這的身影,一閃一閃的火光像是天空中眨眼的繁星,無奈的樣子,是我見過世間最愁苦的形象。我一向都是不贊成他抽煙的,到底是消解了他的憂愁還是加重了他的無奈?

  那是貧的實在沒有辦法了,煙癮上來了,就抓一把樹葉子碾碎,用紙包裹上,點着就盡情地吸了起來。可明顯是嗆得直咳嗽,還是要當作一種享受。後來父親改作了抽煙袋,夠凶的,一般人都抽不了,醉人的。二十幾厘米長的煙桿,一個小小的煙鍋,就有鳥蛋那麼大小,掛着一個布袋,是儲備倉。這樣抽上一鍋就很算事兒了。每次我見了他那煙桿就讓我想起了鴉片。一種后怕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幾十年過去了。最令人擔心的還是來了。父親抽的凶,開始咳嗽,去醫院一檢查,得了肺癌。母親知道后如晴天霹靂一樣倒了下去。再抱怨也於事無補了。母親哭着嗓子說:“平時……不讓你抽……你不聽……這回……”父親很平淡的安慰着母親保證以後就不再抽了。母親還是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我去看父親時有時還見父親載抽,他悄悄地告訴我別告訴母親,免得又讓她擔心,戒不了。還是沒能留住父親,最終還是煙魔奪去了他的生命。母親哭得死去活來的。後來一再叮囑我說:“孩子,你可要記住,長大了可絕對不要抽煙啊,別……別……再跟你爸一樣。”母親又哭了。我的心像是喝了一罐子酸菜湯。時至今日也未望懷母親的話。後來的我見了煙捲,就像是摸着一條白蛇一樣害怕。

  父親走了兩年多了。真的,經歷了如此的人絕對不會有涉足煙的想法,哪怕是那麼一丁點!今天是父親節了,我坐在桌子前,剛好鄰桌室友的桌子上躺着一包金絲猴香煙,包裝得很精緻。室友N平常也就愛抽煙。“抽煙是一種‘大牌兒’或滿含男人味兒、有魄力”這話是他經常為自己辯解所用的口頭禪。不過我是反對他在室內抽煙的,我聞不慣那刺鼻的煙味。

  我抽出一支煙來,在想:“一支雪白和嶄新的煙捲從煙盒裡溜出來,如此瘦小,沒有多少肉香,就害了多少人?真是個害人的蛇精!”

  我有個好友才二十四歲,卻對煙有很深的感情。我勸他戒煙,他對我說:“怕是戒不了。我也曾經試着戒掉它都失敗了。記得那晚我躺下來,忽然想起桌子上的煙灰缸沒有熄滅,怕是燒了文件,就爬起來重新審視了一番,還不放心,索性就把它拿到水缸里洗了一遍,把文件收好,倒是犯了神經質了。”我聽着么一說,我看他要戒煙就很難了。我中間一再的勸導他,鼓勵他戒煙。

  那天我去拜訪他看,只見他嘴裡叼着一支筆,好像是在給摘奶得到孩子的嘴裡塞着一個奶嘴兒,致使我大笑了起來。他調楷到說是這是在戒煙。也是,只有在戒煙時才會感到煙的厲害。一年多過去了,他還真把煙戒掉了,聽他說他有一個表哥就是因為抽煙患上了肺癌,晚期的,這下他才下了狠心戒掉了煙。我笑他倒成了“吃筆戒掉的煙民”。

  這次在放假回家的路上,我偶然見了父親生前最喜歡抽的“紅塔山”我猶豫地還是買了一包。在回去祭奠父親的那天,用一束淡雅的菊花襯托着,在父親墓前燒給了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是極力不贊成父親抽煙的,而這次又從千里之外卻給他買了一包煙捧了回來。這一瞬竟叫我感到了父親在世一般的音容。很貼近,很生動,很慈祥。

  我明白了,這煙其實早已經是父親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從屬生命的事物,一定會永遠地記憶着生命的全部內容,特別是在生命消逝以後。

  但是,不管怎樣,煙最終留給我們的是發黃的牙齒和炸黃手指,黃黑的肺,咳嗽和痰喘,還有親情骨肉的分離。

  物本無情,物皆有情。父親啊,又是一個父親節,我只能將節日變為一種永遠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