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早春,其實已經晚了。
因了氣候的關係,本該是繁花似錦、萬紫千紅的氣象,偏偏這一場花事遲遲未來。
車站對面的人行道上,一對年輕情侶相擁相吻着。身後一片暫未開發的土地上,植了一片密密的小樹林,林間只有紅葉李展露着一樹樹淡淡的粉、淺淺的白、碎碎的繁花,如杏花、若雲霞。在痴人兒身後,黯然銷魂地綻放,氤氳成浪漫的背景圖畫。
哦,這可人的花兒,不早不晚,偏偏這時,在這裡綻放,襯着繾綣的時光。引得春天頻頻回首,香風蕩漾。
那年的早春,也有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子,心裡惦記着一個人,那人或許不知。
最初只是一份淡淡的牽挂、淡淡的喜歡。有意無意、若有似無,連她自己也未必洞察。與個平常人兒無異,只是偶爾一絲恍惚。
只在美術課上,老師讓畫基本人物肖像時,她畫著畫著,那亮亮的眼神、直直的鼻子、薄薄的唇,像極了那人,令她驚心。
作業交上去,又發下來。
老師用紅筆赫然寫着:很有發展前途,只是局部不準。
心裡一陣激動。因她從小不擅畫畫。
於是,很努力地按照老師的指點,再畫,像他。再畫,還是像他,再畫,依然如故。於是,她流淚了,對着一張張無言的畫稿。
少女的思念如藤蔓不可遏制地瘋長開來。
心事無人可訴。感覺像穿腸的毒,穿心的箭。果真是穿腸的毒,最揮不去的時候,常常腹痛劇烈襲來,她在床上扭動,頭上滾着豆大的汗珠,眼裡噙着淚花,好幾次靠止痛藥平息。
大約太年輕,不懂得為自己調理、化解。
常常見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河邊,塬畔,手握三毛、瓊瑤的書,看累了,就觀夕陽西下,看流水落花,抑或靜聽古塔檐角風鈴的嘶啞,憶着書中的某段文字,契合著心境,潸然淚下。
琴房裡,彈得總是一隻曲子,憂傷而纏綿,不肯換掉,因了那樣的喜歡。
夏日的夜,與相好的同學並肩坐在教學樓樓頂乘涼,她忽然問:是不是喜歡着一個人?頓時脖頸發硬,堅決予以否認。
時光總是在悄然間走掉。從未想過還會再看見。
那個雄偉、高大的石刻門樓下,魂牽夢繞的,一眼背影,心如脫兔,跳個不停,幾乎暈倒。
如果不回頭,多好!
偏偏他漫不經心地一回首,凌亂的頭髮、蒼白的臉色若一朵殘花。
霎時,潛藏的記憶劇烈地排斥,感覺瞬間失落。
原來念念不忘的,是曾經的容顏,是那年的早春啊。。。
落淚時心底湧現席慕容的《悲歌》
今生將不再見你
只為再見的
已不是你
心中的你永不再現
再現的只是些滄桑的
日月和流年
年少時的愛情,原來真的是一個人的事兒。
說是早春,其實已經晚了。
那些來自青春的記憶彷彿江南水邊的漁火,在時空的隧道里若隱若現,明明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