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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頃塘賞荷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寧海賞荷的最好去處,在岔路的九頃塘。

  塘在岔路西南田畈上,為自然塘。塘里生長着野生荷花。這荷花起於何時,或者為何人所栽,已無從考證。崇禎《寧海縣誌》記載,該塘“養殖淡水魚,產荷藕,塘面115畝。”可見歷史之久遠。幾百年來,自生自滅,蔓延如今。眼下是盛夏,荷長得正旺,點紅疊翠,鬱鬱蔥蔥,洒脫地展示着夏天的風采。這情景不禁使人想起南宋詩人楊萬里的詩句: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雖然沒有接天,但也蔚為壯觀。而今天的日頭,那“映日”兩字卻是不打折扣的,今天的荷花也可稱得上是“別樣紅”了。

  荷佔去了大半個塘,卻在一邊空出了一鑒水面,引來幾隻蜻蜓在上面點子,兩位水牛泡在水裡游塘。這水面好象是荷特意為它們留下的。整個荷塘猶如一幅寫意畫,而這布局,恰好也應了“密不透風,疏可跑馬”這樣一句國畫術語。

  塘里的建築都是用毛竹製成的,既有創意,又有鄉土氣息。順着竹廊,不但可以進到塘中央去,進到荷叢中去,從不同角度觀賞荷花的風姿;而漫步竹廊上,菡萏耀日,荷風送爽,不時有游魚從水面掠過,兩旁的荷花伸手可撫,人與荷零距離接觸,那種感覺也頗寫意的。

  竹廊在塘中九曲連環,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座竹亭或竹閣。這些竹亭竹閣都做得精巧雅緻,又各具特色。使你每到一處都想坐下來逗留一番,不是因為累,而是為了享受。

  這一設計的最精彩的一筆,當推矗立在湖心的一組竹樓。由好幾進組成,居然有兩層,這在別處是很少見的。上層住人,下層營業。有廚房、大廳、包廂、穿廊,很是寬敞。到處是桌椅、碗碟、廚具、菜飲之類,空氣中瀰漫著腥味,有伙夫正在忙碌,說是準備夜宵的。入夜,有很多城裡人老遠趕來這裡賞荷消暑。可見夜晚這裡人多興旺的景象。

  現在因為熱,遊人並不多。有幾個同好的靚女,或三三兩兩在廊上走,或聚在亭下嘰嘰喳喳說話,給荷塘平添了幾分生趣。

  亭下正好賞荷。荷葉長得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有的團團鋪在水面,有的高高撐起。仰展如傘,俯垂似裙。葉上滾動着的露珠,在陽光下閃閃地耀眼。塘底的泥,想是由於挖藕所致,有的地方高高地凸在水面上,而上面的荷卻長得更加蒼翠(荷還可以長在陸地上,這於我是一個見識)。這就使原本平展着的綠有了層次感,如碧海里起了波浪。

  荷花開得很不少。一朵朵含潤露粉,粲若處女的肌膚。或坦然大方,盡露風骨;或半遮半掩,含羞藏嬌。各具姿態,各領風騷。嬌艷的紅荷中,有幾朵白荷點綴其間,顯得尤為嬌貴。

  荷花一生都很美:出水時有一種嬌嫩的美;露瓣時有一種俊俏的美;盛開時有一種瀟洒的美;即使凋落,也具風韻。

  這時,自然想起了許多前人讚美荷花的詞句來: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凌波仙子,出浴的美人……

  人們讚美荷花最早可追溯到《詩經》。《詩·陣風》里就有這樣的句子:“彼澤之陂,有蒲有荷”。魏八斗才子曹植在《荷花賦》中說:“覽百卉之英茂,無斯花之獨靈。”宋人錢惟演稱荷花“遮面引來徐娘羞,纖腰惹得楚女妒”。清乾隆帝這樣讚美秋荷:“霞衣猶耐九秋寒,翠蓋敲風綠未殘。應是香紅久寂寞,故留冷艷待人看。”宋朝理學家周敦頤《愛蓮說》中的句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則是對荷花品格的寫照,而現代散文大家朱自清《荷塘月色》一文,更是千古絕唱。

  這一方面,畫家的表現絲毫也不比騷客們遜色。

  荷全身可入畫,四時可入畫:葉從露尖到凋謝。花從出水到成蓬。就是水底下的藕也有入畫的。而畫的風格從荷梗上便可看得出來:婉約清麗,像美人的腰;遒勁老辣,成錚錚鐵骨;蒼涼荒古,如瘦如枯……就是上面最不起眼的小刺兒,有時也被畫得極具神韻,成了很好的點綴。

  有的畫家好像更鐘情於畫殘荷敗葉,似乎非此不足以表達一種頹廢的美。“殘荷聽雨”成了世間一道絕景。

  畫荷,要配上一些景物也別有韻味:露珠、蝌蚪、青蛙、游魚……而蜻蜓立荷尖,那是上了詩的。這樣想着時,正巧有一隻蜻蜓飛來落在了荷包尖兒上。我不禁脫口而出:“小荷才露尖尖角,”宇兒接了下句:“早有蜻蜓立上頭。”這書上的描寫,他終於見識了。

  賞荷,最好的時光當在夜晚。但這樣的人多聲雜是不行的,這會驚跑了花仙子。我以為賞荷需具備六字才好:“清、靜、情、韻、純、真”。月色朦朧,柳影婆娑,秋蟲低吟,菡風送香。惟時,偕一情侶,雙影相隨,志趣相投,不需用言語來表達,只需用心去體會,興之所至,情之所在,那是人生一大雅事(兩個臭男,又濁又俗,無荷可賞)。而這樣的風流韻事,在我只是幻想而已。

  人生難得盡願。我這樣大白天攜兒相游,六字之中已佔了“純、真”兩字,也該知足。要說便說,要想便想,來去自如,駐留由我,自由自在,復夫何求?

  寫於2003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