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月下,一壺清酒,孤飲無親。
若醉,鋪一張涼席,獨卧翠篁,讓月光,潛入夢裡。
也讓我,停泊在你的夢裡,蕩漾出漣漪。
抬頭,仰觀皓月,聽簫音如水。取玉劍出匣。錚然作響。
臨風,微閉目,佇立。忽而瞬移,如閃電驚雷,劍舞龍蛇,挑,刺,鉤,划,撥,削,撩,點。
馬蹄,劍鳴,喘息,青銅與玄鐵碰撞。心,硼然跳出胸膛,吶喊,在腦中回蕩不休。
亮劍於頭頂,單足點地迴旋,白袍綻開成花。叱吒,霹靂,幻影,瞬間一閃而過。
相遇之初,將寂寞相思,貯壇埋於後土。 今夜淺鋤,桃根處,佳釀成雙。
取黑壇浸琅琊雪水以守清冽,少頃啟封,百里盈香。徒留白壇,待,下一輪韶光。
褐色的夜,凝重。烏雲,一層層向上。醉人的酒,香醇,迷糊了曾經輕狂的劍客。
支離破碎的劍影,築起一道封閉的心牆 。有青藤,悄然爬上牆,帶着鬱鬱蔥蔥的墨綠。
留下了,往昔,猙獰的嘆息,一聲聲回蕩,在寂靜的空城,如血,如泣,如訴。
當日斷橋之上,不曾拾釵相還。彼時蝴蝶泉邊,不曾常駐凝眸。無名指間的紅線,牽住了,只是一縷淡淡的憂傷。
但,伊人年輕光華的面容早已深刻在我斑斕的記憶。揮之,不去。
輕晃夜光杯,眯眼望流光異彩。千里之外的人,可知,這杯中搖曳的並非美酒,而是月光,這月中瀰漫的並非酒香,而是,如斯念想?
怕只怕,所謂念想,太輕,太薄,太淡,太微。所以,不知。
酒暖夜涼,相浸纏綿成淡淡薄霧。伸出手去,卻是濕了我的指尖又模糊了你的水色面容。
是暮靄漸深的黃昏,抑或深邃幽靜的午夜?飲一壺濁酒,揮一柄殘劍,斬一段情仇。
酒酣月濃,就着這星華之紗,舞上一曲罷。
這片寧靜的長安月下,迎風而舞,青衣落落。
一切仿若夢境,夢在梆聲中驚醒,星光點點,薄雲連綿,月夜無邊。
昂首而輕擺臂,閉目而腳微移,凝神且出劍,出劍斬相思。
忽而風起,掠過竹林,點上湖面,漾出幾點漣漪。
煙台燃起烽火,青石板面投下鬼魅的陰影,搖曳不停。
張開雙臂,隨風變換着身體與手臂的姿態,舞步不止,踩出玉衡,踏出開陽,滑出搖光。
倏地響起一陣鼓點,然有號角齊鳴,由疏至密,漸如雷霆,環繞着蒼勁的呼喚遊行於天際。
狂灌一壺燒酒,取下腰間軟劍,揮出一片月光,巍巍翼翼,承影如流水般泛濫開去。
嘆,好一片皎月如水,又想起,伊人那年輕光華的面容。
紅豆鮮艷如昔,錦書仍於匣內,鳳釵尚在枕畔。
但,那一根血色的線,卻為何卻被生生扯斷,徒留疼痛的痕?
你說,銅鏡光華,如冰;花開芬芳,浮萍;細水長流,無情;月色撩人,凋零。
我不懂。 若,門前紅豆不曾種下,匣內錦書不曾寄達。 我不信。
來不及吟詩意,來不及聞酒香,來不及弄花影,來不及舞殘劍
我笑。我痴。我顛。 此事無關風月。僅酒一壺。
勿尋。勿扶。勿憐。 酒愈夜愈烈。愛過卻不曾醉過。
不曾至,不曾酌,不曾賞,不曾,愛。
醉的不是我,是這夜。月色無邊人自醉。
醒的不是我,是這月。夜盈夜缺景不同。
必有一天,她會結綵帶着紅妝,然後在夢裡蹁躚而至。一顰一笑,朦朧恬靜。
我會醒來,然後悄悄離去,正如我匆匆的來。徒留一抹血艷般的晚霞,靜候着,下一個過客。
千百年後,此酒,此月,也許還在。但不同的,卻是新人的笑。
錯過也罷,牽手也罷,藍天白雲下,我自逍遙。相濡以沫,真不如相忘江湖。
長安月下,這般不醉不醒,不眠不休,劍舞清秋斬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