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塬上,一片茫然。
??這就是我意象中的黃土塬嗎?群山萬壑,突兀出或大或小的塬地,不見河川,少有綠意。黃蒙蒙的世界里,天漸漸灰了,暮色登臨,西風起了,塵沙細細地裹在疾風並不透明的衣裳里恣意地揚灑。遠眺四方,山樑模糊,平坦的塬邊緊挨着深切的谷地,溝壑梁峁把黃土塬豪爽地加以分割,是宇宙洪荒時期河川沖積形成的地貌嗎?
??時光遠去,河山變幻;時光易老,河山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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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不過是一種幻覺罷了。
??那片千古帝王故地,我只瀏覽過西安城、兵馬俑,還有那個把我們民族第一個皇上深深埋藏的孤寂的秦陵,不能再老套的千百萬遊人涉足過的地方。
??黃土塬深深淺淺的溝壑,原來是想象中從羅中立的《父親》額頭、眼角、兩頰的縐紋幻化而來,那是怎樣令人飽噙熱淚的一幅畫呵,陽光下的陰影將父親滄桑渾濁的眼眸遮掩了,一種殘存的熱切希冀依然從中隱隱透射出來,如同油畫背景里一抹淺淺的蒼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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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傑冷漠地開着沙漠王子載我們往羊卓雍湖的方向駛去。
??冬日裡燦爛的晨光逼視着我們,遠山迷朦,一條平滑的黑色柏油路婉延指向遠方。在西藏高原,已經不大體會到群山的高聳了,只有巍然兀立的峰才能引起你的注意。
??“多傑師傅,納木錯比羊卓雍好看嗎?”納木錯因為風雪的關係已經封山了。
??“大,比羊卓雍大。”多傑用微微捲舌的口音簡略地回答。
??“這裡多象黃土高原呵。”其實我並無參照物。
??“唔。”其實多傑並沒有走出過西藏一步,雖然他每年多次往返喜馬拉雅。
??三個月後,我把我和多傑的合照拿出來仔細端詳,多傑略為比我高一點兒,臉容瘦削,膚色黝黑,細細眯着的眼睛,上唇兩撇小鬍子,純樸中透露出一絲機智。
??背景的雪山白頭茫茫,象記憶着諸多久遠痛苦的老人,山腳卻鋪開了一派蒼黃,寸草不生的蒼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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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塬上,黃色的沙塵緩緩騰升,山崖峻峭的小道上,鬆鬆散散地走着一行羊,羊鞭聲中,信天游嘹亮地響起來了,那凄惶的瑣吶和激越的秦腔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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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在南國迷漫的春天霧靄中,在一片綠色中重溫我的黃土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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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3.18)
文/無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