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白玉身,青花現,蘊藏着那久遠的私語。
一相遇,兩相許,三生情,傾訴着那傳世的深情。
又是一個朦朧的煙雨後,又是一個明朗的艷陽天。天青雲白,日靜風微。細碎的陽光透過窗欞,在你略顯蒼白的臉龐上映出憂鬱的影子。光影在你身上流轉,有午後淡金中的孤直、落寞、傲慢冷淡的韻味。忽的,一縷涼風掠過,撩起了你額前的亂髮,露出了你光潔的額頭,以及那冷寂的雙眸。我看見你右手輕執狼毫,左手穩持潔白的素胚,憑軒思忖。
筆鋒觸瓷,由濃轉淡,勾勒出一朵玄青色的牡丹。你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久違的笑容,和那朵牡丹一樣燦爛絕美。如同那個清晨,在菱花銅鏡前,你手執眉筆,為我描出那彎柳葉眉,就如那朵牡丹一樣細膩。
夜色微涼,我焚起了檀香,那縷輕煙透過窗兒,帶着我的思念飄向了遠方。夜涼如水,我執起毛筆,在宣紙上揮毫潑墨。畫成筆停,我放下毛筆,任由那未乾的墨跡在宣紙上肆意渲染。起身來到窗前,輕輕推開窗戶,凝望着天上那輪明月。思念成殤,而我只能把我對你的思念寄託於明月,讓皎潔的光華把我的思念帶給你。
直到你手捧那樽牡丹青花瓷出現在我面前,我才明白你我有一樣的心事。你將那樽青花瓷交到我的手中,用飽含深情的目光凝望着我。我觸摸着冰涼的瓶身,那朵牡丹依舊燦爛。緩緩轉動瓶身,一幅仕女圖慢慢映入了我的眼帘。玄青色的衣衫,玄青色的髮絲,只是左眼角多了一顆與我一樣的淚痣。不知從何時起,我的雙眸已噙滿了淚水,亦不知從何時起,你的模樣便銘刻在我的心裡,至死不忘。
天空下起了小雨,而我在窗前痴痴的等你。遠處的炊煙裊裊升起,你我卻相隔了千萬里。我又拿起了那樽青花瓷,指腹細細地描摹着那朵牡丹,那幅仕女圖。在被人忽視的瓶底,我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落款。剛勁瀟洒的字體用漢隸書寫,但卻有一股前朝的飄逸。就如當初我遇見你時,你為我揮毫的印跡。
天色依然是青青的,我也依然在思念你。把青花瓷捧在手中,閉上雙眼,我彷彿看見你倚欄而立的身影,眉目含笑的面容,如傳世的青花瓷卓然不群。月亮升起,照亮了江面,波光蕩漾中,月華皎潔,緩緩流淌,浸透了窗紗,停留在瓷瓶上。我看到了那冰肌玉骨里的秘密,是青花瓷隱藏在窯燒里的秘密,彷彿穿越了千年,卻依舊細膩,猶如繡花針落地,揭示了全部的結局。
在沒有你的日子裡,我燒制出了一件青花瓷碗。碗底繪着白底青花的錦鯉,就像魚兒剛入水時,活脫躍然、栩栩如生。我在用宋體落款時想起了你,你悄然地離去,成為我心中永久的秘密。
我撐了一把油紙傘,在玄青色的天空下,在細雨飄搖的江南小鎮獨自行走。我看到牆角雨打芭蕉的愁情,聯想到那深深庭院里的朱漆門上,墨綠色的銅銹是否爬滿了門環。已經記不清那是多久以前了,那次我從江南小鎮路過時偶然邂逅了你。我們從相遇、相識到相知,一切顯得那樣自然。至今還記得那天你一襲白衣,映入了我的眼裡,闖進了我的心裡……思緒回籠 ,卻發現淚水早已打濕了我的臉龐。我是在這裡與你相遇,亦想在這裡把我對你的情思埋葬。
遠處的群山顯得更加縹緲了,就如一幅潑墨的山水畫。而你的身影逐漸被墨色隱去……
在與你相遇的樹下,我親手將這隻牡丹青花瓷埋藏,也埋葬了我前世今生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