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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落葉,伊人在天涯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每當霜風摧盡楓林里最後一抹生命的殘紅,我的心亦是一片蕭瑟。不為那滿地飄零、了無歸宿的落英;也不為那滿目蒼涼、凄冷絕望的季節;而是牽挂遠在天涯的伊人,儘管此刻我已不知她是在人間地府或是天國。

  二十年前,我和伊人相識於東北兵營,她名叫小霞。在冰天雪地的東北,她真如一抹春天燦爛的紅霞,暖亮了兵營,也暖亮了我寒寂的心靈。小霞長着一對靜湖般碩大無邪、深邃澄澈的眼睛,蠶娥柳眉含煙浮黛,懸膽翹鼻剔透玲瓏,與紅唇粉面搭配出天使般美麗嬌好的容顏;加之一頭自然微卷的長發和1.70米的身材,配上一身勻稱的戎裝,既裊娜娉婷,又英姿颯爽;銀鈴般爽朗的笑聲,更是給死寂陰冷的機關大院帶來了絲絲生機。 小霞的美是璞玉天成,無與倫比的,一切形容比喻都是贅詞濫比,我看過許多影視中的女兵形象,豪不誇張地說,無一能及她的自然健美。記得她剛分配到機關第一天出操,就成了操場的聚光點,害得許多官兵轉錯了方向,被參謀長訓斥一頓。

  小霞人美心更善,她到部隊時尚不足17歲,是個天真爛漫、爽朗出塵的女孩。那時部隊正搞基建,時有受傷甚至殉職的戰友,她總是要暗自落淚,並儘可能地給予幫助。我在機關任文書,她在總機班當接線員兼部隊的廣播員,我們工作中接觸較多、漸漸相處較熟。她在值夜班時,總愛約我在電話里陪她聊天,以度過異鄉孤寂的漫漫長夜。我部門的領導都有隨軍家眷,我獨守空冷的辦公樓也樂得有此美差。我時常為她生長在都市幹部家庭的優越生活而歆羨、忿然;她則常為我生長在舊知家庭童年的苦難而飲泣,也常為我們野孩子的頑皮搗蛋而捧腹。我們當時都是纖塵未染、爛漫無邪的大孩子,決無一絲雜念,哪料會招致一些人的嫉恨。終於有一次她值夜班,讓我去分享她家寄來的糖果遭人跟蹤誣告,被首長傳訓,才知關於我們的許多細節淫褻猥瑣,不堪入耳的緋聞,雖然最終澄清了事實,但我們從此成了飯余談資(現代的人也許無法想象,在那個年代,流言蜚語是足以殺人的!),我更是時常接到莫名其妙的恐嚇電話,一出營房便有人跟蹤、威脅、謾罵甚至毆打,就這樣我們稚嫩的心靈,再無力抗禦風刀霜劍的摧損。於是,我們兩個當時被認為有文化、有才幹、有前途的俊俏漂亮的新兵,只得先後解甲歸鄉了。

  臨別時,她一雙凍爛得讓人心疼的小手,把一大包親手做的食品和熬夜織的毛褲(現在我仍珍藏着)塞到我手裡,哽咽着與我話別。可一句話也沒說出便在眾目睽睽之下迎着風雪嚎啕痛哭。狂風暴雪颳走了她的駝絨帽、恣意撕扯着她的長發(部隊是不允許留長發的,只有她是首長特許盤結在駝絨帽里),連攙扶她的小夥伴也泣不成聲。我這在歧視和屈辱中長大的苦孩子,一生中她是唯一為我流淚哭泣的人,且是個美麗善良的少女。至今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仍魂牽夢繞地時時叩擊着我日漸荒蕪寒寂的心扉。我噙着淚一步一回頭,步步重千金!小霞的聲聲哀嚎,暴風雪狂怒的呼號、火車催命的汽笛聲、大頭鞋踩着雪地的嘎嘎聲,刀割般交織着扯拽我的臟腑!我踩着被狂風刮成白麵粉末般的雪花,再也看不見小霞那美麗面龐,再也看不見雪花那斑斕的六角花棱,就像粉碎了我青春美麗斑斕的夢!這場泣別,喚醒了我們彼此間蒙昧於心的情愛與牽掛,也因此讓她住了兩個多月的醫院,並從此留下了病根,每到秋冬季節總要犯病。我也從此養成了在秋冬季不穿棉毛衣、每晚看天氣預報的習慣,與她分享着生命的苦寒,日夜牽掛着她的安康。

  我退伍回家途北京,她特意安排我帶東西給她父母,其實就是讓她家人提前見見我這個有可能的未來女婿。她家住在京西一個相對封閉寧靜的單位宿舍區,在她家住了一天,深感她家人的淳樸善良,家庭的溫馨幸福,對人熱情真摯,完全沒有我擔心的京城市民優越倨傲,固步自封,浮淺排外的小市民陋習,也讓我明白了小霞成長環境和性格的形成。回家后,因為我在部隊機關當文書,被好幾家機關單位面試,按當時按系統分配的政策,也該分配到政府或金融部門工作,但我的指標卻硬被人擠占,而我則被強迫被分配到了一個偏僻小鎮的蔬菜站,當了一名最基層、最低收入、最沒前途、最沒顏面的賣小菜的商業工人。我心知與小霞的緣分就此終結,為了不耽誤她,便給她去了一封分手信,誰知她卻來信鼓勵我努力工作,不要沉淪,相信我通過不懈進取終會有所作為的,並頂住難以想象的壓力與我明確了戀愛關係,雙方家庭都極力反對,彼此的親友們不斷地給我們介紹對象,我們都抵擋住了許多能改變生存環境的姻緣誘惑,特別是她拒絕了許多京城高幹子弟的追求,堅守着我們彼此心靈的承諾,並最終感化了雙方的家庭。親人們由千方百計的拆散我們到竭盡全力操勞幫助我們調到一起。當時我真的確信我的仙女就要下嫁給我了,那是我今生最幸福的時刻,我成了一個快樂的男祥林嫂,總抑制不住在親友前絮叨我們的愛情故事。白天苦盼着郵差早來,晚上則在被窩裡竊笑着不斷親吻着她的照片,反覆品味着她的封封來信,總要到深夜才擁着她送我的、自己親手做的一隻鴛鴦枕(另一隻在她那裡,我們約定,新婚之夜就把這對枕頭做我們新婚的鴛鴦枕),進入夢的天堂。我暗暗發誓:一定要發奮讓她過上好日子,絕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她從小嬌慣,不善做家務,我便跟專業廚師學會了蒸燒燉涼炒、腌鹵烹炸烤等諸般烹飪技能,以及一些北方菜肴和麵食的烹飪廚藝,還學會了縫補漿洗等一切家務活。同時,工作中刻苦學習,努力進取,頻頻在有關刊物上發表獨具見解的有關經濟體制改革的論文。我們蔬菜站領導也為我們感動,一個年利潤不過幾千、員工僅十來個人的小微企業,竟然在1983年夏,特意給我安排了一次到北京出差聯繫業務的機會,我揣着一顆小鹿亂撞的心,掐着路上的每分每秒,奔向北京,奔向伊人,經過兩天兩夜的長途煎熬,終於又見到了我的夢中女神!她帶我在北京遊覽名勝,並照了結婚照。臨別的晚上,我們緊緊相擁,親吻了很久很久,後來她象小鳥般依偎在我懷裡輕唱着她在部隊對我唱過的歌,至今我仍清楚的記得她唱過的每一首歌,其中有一段歌詞是:“我的幸福在這裡,因為這裡有你,從此不再走天涯,我不願再分離…..。”我緊摟着她,愛憐交加,生怕她從我懷裡消失,就這樣我們和衣相擁至天明。也許是預感前途艱辛,送我上火車時,她兩顆凝重的淚珠,寶石般鑲嵌在眼眶裡一直沒落下,我也揣着一顆沉甸甸的心離開了北京,離開了伊人。

  我差旅行程有一站是青島,在海邊我為她題了一首小詩《桅杆與帆》:

  如果我是一根桅杆,

  你就是那桅杆上的帆。

  我們緊緊相依相連,

  同心協力,乘風破浪驅動生命之船;

  也許生涯之旅充滿艱險,苦海無邊,

  我們歷盡磨難,筋疲力竭也難達彼岸。

  但在彌留之際,

  我們會會心地對彼此說:

  親愛的,我此生無怨無悔無撼,

  因為有你為伴。

  我本想用毛筆書寫裝裱好,在結婚時送給她併當眾朗誦,可誰知會今生卻再也沒有機會給她了。

  回家后,我苦盼着佳期,(當時訂的當年國慶節)可誰知盼到秋涼月寒時,卻盼來了她一封措辭堅定的絕情信!我五內俱焚,萬念俱灰,寢食俱廢,每晚咳嗽甚至喀血,月余的時間體重驟降了30餘斤。我恨她將我一步步拉向了苦戀的煉獄,又猛然間將我推向失戀的冰窟。我咬破手指寫下她曾信誓旦旦許下的“海枯石爛”四個血字,隨信寄去,此後每天去信詢問原委,可都如石沉大海。半年後,她終於來了一封寒徹骨髓的短信,說她已經結婚,是受法律保護的已婚公民,叫我不要再去信影響她的家庭幸福。我經多次勸其離婚無果后,終於徹底絕望了,忍不住給她去了一封措辭無比刻毒的漫罵信,記得其中一首小詩:

  我曾經把空中的浮雲來企盼

  希異她化作甘霖滋潤我荒漠的心田

  微風把輕浮的雲朵吹散

  空留下我盼雨的情懷一片

  我曾經把水上的浮萍來流連

  夢想她能植根泥土伴我這擱淺的孤帆

  濁流把輕薄的浮萍沖走

  將我遺棄在生活的岸邊

  我曾經把虛幻的愛情來苦盼

  痴望她將我心靈的創痛熨痊

  世俗的濡染令她見異思遷

  讓我永遠掙扎在痛苦的深淵

  誰知這封信竟鑄成了我終生的悔恨。

  此後我們就斷絕了音訊,我雖然怨她、恨她,卻仍控制不住朝思夜盼地牽掛眷戀着她。我明知這是沒有收穫的耕耘,是沒有產出的投入,是沒有希望的守望,可我仍深陷失戀的痛苦中難以自拔。我無心進取,無意戀愛,錯過了多次升遷發達的機遇,拒絕了許多漂亮女孩的垂青,每晚都是烈酒拌淚獨自醉,夢中苦尋伊人歸。可每當晨曦的縷縷陽光,芒刺般扎醒我青春的幻夢,我就猶如毒發的癮君,似萬千冰鏃透心般冰寒刺痛,就這樣自暴自棄,總想早日得場大病,以了卻苦難的人生。母親見我日漸消瘦憔悴,也憂鬱成疾,她是舊知識分子,在“反右”、“文革”等一系列運動中,受盡了非人的折磨,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還沒享子女一天的福,而我卻讓她操碎了心,我深感負罪。我把母親接到我單身宿舍,精心侍奉她的飲食起居,湯藥擦洗,母親在病重中,還時常開導我,教我做人的大道理,並時常在病床上用口琴為我吹奏許多不知名的激情昂揚的樂曲,給我講許多名人的愛情故事,朗誦許多著名的情感詩文,鼓勵我走出低谷,擁抱陽光,安頓好自己的生活,好讓她瞑目的走,我心理溢滿酸楚,可就是忘不了小霞,提不起興趣談戀愛。為安慰母親,我決定隨意找一個女友帶給她看看,恰巧我們公司的總經理親自做媒,把她的親侄女,一個文靜的中學教師介紹給我。從此,每到周末我母親身邊就多了一個照顧她的人,直到三年後母親去世。母親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好好待她,我也嘗試着去愛她,可小霞的音容笑貌早已銘心刻骨,我對任何女性已不感興趣。我把自己的景況坦誠地對她言明,請她原諒並慎重考慮,以免抱憾終生,她說她願意冒這個險,幫我渡過這段痛苦的日子。1986年春節(母親去世后的第二年)我帶着心靈不忠的深深負疚,草率安了家,因念着小霞,新婚之夜也沒入洞房。婚後我無論如何也調節不好心態,堅持與妻子分居。後來,我的岳父母聞訊住進我家,因為沒有別的房間我們才被迫同房。1988年下半年,生下一個體弱多病的兒子,從此也就開始了湯藥不斷的煩惱生活,唯一的樂趣就是每晚孤枕幻夢伊人的時分,可夢醒時得到的卻是千百倍的報復。我也嘗試着去愛妻子,可是彼此因為心理原因怎麼也難以協調好夫妻關係;我們也不止千百次地商量離婚,終因多病的孩子而作罷。最終達成共識:等孩子大點再離。

  1991年3月20日(那天正好是她結婚7年紀念日),我出差到京帶着一百多張她以前送我的照片和紀念物品,準備還給她,看看她的生活是否過得愜意,從此也對前塵往事作個了斷。可誰知她避而不見,那晚,我孤零零地在異地他鄉,心比冰寒,天公也推波助瀾,在暮春季節還鋪天蓋地下了一場暴雪,只是因為沒有颳風,那雪花是那麼的碩大完美,再不似東北那凝結我一生的雪末。我徹夜難眠。在部隊的一幕幕,影像般反覆浮現在眼前,我永遠也不會相信,我們曾經的愛是虛假的。可此後我每天不斷給她辦公室去電話,不知是她故意不接,還是真的不在,總之每次都是失望。每晚我都有死在北京的衝動,可又幻想也許明天就能相見,就這樣我哪都沒去,在地質部招待所住了整整一周,可咫尺天涯竟無緣相見。離京時,我緊咬得乾裂的嘴唇滲出了鮮血,我發誓今生再也不到北京(至今我也沒去)!

  回家后,我刻意把精力放在了工作和家庭上,企圖趕她走對我心靈的肆虐,可越是這樣卻越陷的越深,幾乎每晚都夢到她。她那麼突然與我分手,匆忙結婚,又不肯見我,必定是有原因的。她體弱多病,要是遇人不淑,她將如何承受生活的磨難。就這樣,在既怨恨又牽掛她的煎熬中過了五年,我通過努力考上了公務員,工作也從基層調到了機關,后又辭職應聘到一家國有銀行任辦公室主任。我想此後怕是再無緣得到小霞的消息了。可誰知96年中秋前夕,她不知從何處打聽到我辦公室的電話竟然把電話打到了我辦公室,接到電話的瞬間,我的思維竟出現短暫短路,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以為是誰在開我的玩笑,可那清亮柔和的聲音分明就是我十幾年朝思暮念的她嘛!當我確信這一點時,狂跳的心幾乎令我窒息,可想着她曾經的絕情,我強壓激動,冷漠而又語無倫次地寒暄了幾分鐘就掛斷了。回到家我渾身顫慄,不思茶飯在房裡發獃,被妻子察覺,只得道出原委,還違心地掩飾說“我恨她,恨得牙痒痒的”這樣幼稚可笑的話。是啊,對一個毀了我愛情,毀了我青春,毀了我生活的人,我可以不恨她嗎?特別是想起她輕鬆的話語,爽朗的笑聲,一副怡然享受生活幸福的情形,除了內心感到欣慰外,仍有些憤憤然。心想,原來別人早不拿我當回事了,而我卻仍在每日每夜的苦熬。於是我把91年離京時寫的那封悵然哀怨的長信寄給她,並附了一首海涅的小詩:

  時光流逝過去

  可我在觀望

  那永遠離去的

  我青春的愛情

  在那芳草如茵的萊茵河畔

  你美麗的倩影

  閃着寶石般的光

  我知道

  你的手指沾着鮮血

  黑暗佔據了你的胸膛

  你的美貌拯救不了你

  在那陽光明媚的萊茵河畔

  我要告訴人們

  萊茵河畔美女的手上

  沾滿了鮮紅的血

  過了三個多月才收到她的她的回信,也付了一首海涅的詩:

  我笑着走這條路上

  我笑着走在沙漠中央

  何處是我安息的地方

  是萊茵河畔的菩提樹下

  還是南國的棕櫚樹旁

  我將被陌生人的手

  葬在一片荒漠的地方

  白天以陽光為伴

  夜晚星辰為我照亮

  我走啊走——

  走到我要去的地方

  我知道她一定有她的無奈之處,後來我們又通了幾封信,我總算弄明了她和我分手的原因。原來當年我離京后,她家就想盡辦法為我們的事奔忙,可由於她曾經拒絕過一些要害領導的公子的追求,工作無故遲遲不能轉正,住房分不到,辦調動遷移更是難上加難,加之她母親患有嚴重類風濕病,四肢已經嚴重變形,父親高血壓卧床不起,她家沒男丁,兩個姐姐已遠嫁,妹妹尚小,她一個涉世未深的纖弱少女,如何頂得住命運和生活的重擊,她怕影響我今後的生活,在家人的勸告下,只得割斷情絲草率嫁人。這閃電般的婚姻,註定了她人生的苦難。她丈夫是個京城常見的官宦紈絝子弟,在婚後不久就很少回家,她一個病弱的女子,獨自照顧父母、拉扯着孩子苦渡光陰。在她雙親相繼去世后,她已是沉痾纏身,91年我去北京時,她也是高燒病卧在床,本想掙扎着來見我,但確實怕影響我的婚姻家庭生活而放棄了。她的不幸令我既憐又痛,又艾莫能助,唯有深悔自己的魯莽狹隘和自私。為何不多站在別人的角度想想呢?在她最需要撫慰的時候,我卻在她傷口上的撒鹽!我們都是命運的棄兒,只能詛咒命運的殘忍,我為什麼要怨恨,傷害自己深愛的人呢?我知道這悔恨必將伴我終生

  此後,我便經常打電話、寫信,安慰詢問牽掛她的安康。她總是樂呵呵告訴我“沒事”“挺好的”“別擔心”。97年7月她來電話說身體已養好,想帶孩子來四川旅遊,順便看看我們一家。我為她娘倆買好去九寨溝的旅遊票,可其實她已病入膏肓,怕今生再難相見,只是想看看我和我的家人,誰知一下飛機就住進省醫院,我強裝笑顏給她侍奉湯藥,她總是盯着我一言不發,可淚水就一直汨汨地流淌,我忍不住時就帶着她的孩子出去偷偷抹淚。就這樣輸了幾天液仍不見好轉,最後竟高燒40度,在她一再堅持下,我只得將她娘倆送上了飛機。回京后,她被直接送進醫院搶救,到97年12月30日她才得空來電話說,過了元旦她要動手術,如果順利就給我打在呼機上,叫我無論如何要對妻子好,不許離婚,好好生活,為不影響彼此家庭,今後就不要再聯繫了。至今這斷腸的呼機都還在我的抽屜里,可再也沒響自北京唧唧聲。此後幾個月,我還是忍不住多次撥她的手機可始終不通,家裡、辦公室的電話也沒人接,寫信也沒回,就這樣我們徹底失去了聯繫,我肝腸寸斷,心裡千萬遍地呼喚:小霞,你究竟怎麼樣了呀!後來我再也沒勇氣撥她家和辦公室的電話,我一怕影響她的家庭,更怕哪天突然聽到什麼可怕的消息,我擔心自己無法承受,會精神分裂。

  伊人去也,不知是為了那內莠外秀的家,或是嚮往天國的藍天白雲;妻也離了,不知是不能接受我的過去,還是為尋找自己的未來。而今的我是:夢魂無所寄,空有淚滿襟;生死兩茫然,慘淡熬餘生。背負着對前妻的負疚(她是我今生最歉疚、最對不起的女性)和小霞的牽挂,為了做父親的責任,行屍般苟行於生涯的風塵苦旅,整日除忙於孩子的起居飲食湯藥外,就沉湎於品味那刻骨銘心的愛與痛而無力自拔。我常藉助濃醇的烈焰,來抗禦寥落的凄寒;也曾躬耕於文字的阡陌,來排遣絕望的思念;還常靠自虐般的勞作,來驅趕斷腸的掛牽……然而,一切都是枉然!我深知我今生已無可救藥,人生已如這深秋飄零的落英,行將化作塵泥,更不敢奢望三千濁水能尋一杯清泉,滋養我這一葉衰草;滾滾紅塵能覓一抷凈土,埋葬我這蒼涼的魂靈。唯有揪心那斷腸天涯的伊人啊,你纖纖弱質,如何負荷生活的沉痾和身心的疾患 如何抗禦北國的冰雪或天國的酷寒?我知道,我們今生已相聚無緣,我更無法給予你呵護和關愛,唯有將我一生的愛與痛緘情寄往天國,權當我們今生未遂情緣的祭奠吧!

  永別了,我的初戀!永別了,我的小霞!!永別了,我的愛人!!!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三十日

  (今天是小霞的生日)